收拾自己那些朴素实用的物品时，动作反而快了许多。几件常穿的衣服，几本翻旧的专业书，一个装着母亲照片的旧相框，还有那个被我重新锁进保险柜、装着毁坏指环的黑色丝绒盒子……属于“儒芊芊”的东西，其实少得可怜。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一个压在厚厚文献下的硬壳速写本上。封面是磨旧的牛皮纸色。
我抽出来，指尖停顿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里面是墨水和铅笔的痕迹。一些零散的植物速写，画得不算好，但很认真。翻过几页，后面开始出现人物。起初是侧影，后来渐渐有了正脸。线条从生涩到流畅。
最多的，都是同一个人。
穿着军装靠在窗边看书的楚砚。在实验室皱着眉头操作精密仪器的楚砚。甚至有一次，他大概是太累了，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侧脸枕着手臂，凌厉的轮廓在沉睡中难得地柔和下来……也被我偷偷捕捉到了。
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用很小很小的字写着日期。最近的，已经是半年多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迟来的酸涩。随即又被更汹涌的冰冷覆盖。
我把速写本合上，指尖在那个粗糙的封面上摩挲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丢进了旁边一个准备丢弃的杂物纸箱里。纸箱里堆满了无用的废纸和旧物。
它和那些华丽的衣物、首饰一样，都不再属于未来的儒芊芊了。
做完这一切，我走到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雨停了，夜色沉沉，城市的灯火像一片洒落在地上的冰冷星河。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影子，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狂乱和绝望，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一周后的傍晚。
星港附属区的“云端”宴会厅，悬浮在离地三百米的高空，巨大的落地观景窗将整个璀璨的都市夜景踩在脚下。水晶吊灯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槟、顶级信息素调和剂以及高级料理混合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政要、名流、军部高级军官……几乎半个城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汇聚于此。
今天是楚砚正式晋升星系防卫军少将的授衔庆功宴。楚家老爷子亲自操办，排场极大。
我穿着一袭剪裁利落、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连衣裙，出现在喧嚣华丽的宴会厅门口。裙摆长度只到膝盖上方，露出笔直白皙的小腿，脚下是一双低调却支撑力极佳的平底靴。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只把一头浓密微卷的黑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过于朴素甚至格格不入的打扮，瞬间吸引了门口几位宾客的注意。他们略带诧异地打量着我，窃窃私语。
“那是……儒芊芊？楚少帅的未婚妻？” “怎么穿成这样？” “脸色好差……怎么回事？”
我无视那些探寻的目光，径直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被我脚上那双软底靴子吸收，落地无声。我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目标明确地朝着宴会厅最前方的主桌走去。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人群簇拥的焦点。
楚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