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系带松开了。他闭了闭眼,心一横,极其快速地、尽量只碰触湿冷布料边缘,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湿重的练功服从她身上剥离下来。冰冷的空气似乎让垫子上的人微微蜷缩了一下。赵剑立刻展开那件宽大的旧T恤,像撑开一片干燥的帆,迅速而轻柔地将她整个包裹进去。棉质的柔软覆盖了她裸露在冷空气中的肌肤。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就在他准备站起身去拿毯子的瞬间,目光不经意扫过她俯卧时微微弓起的后背。
宽大的旧T恤领口在她背上滑开了一点。在靠近右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一道旧伤疤暴露在客厅惨白的灯光下。那疤痕的颜色比周围皮肤深一些,是褪了色的暗红,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不规则的长条形,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又像被某种巨大力量粗暴撕裂后、又被时间勉强弥合的创口。
它突兀地烙印在那片理应光滑紧致的肌肤上,与周围完美的线条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亵渎的对比。凝固的暗红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枚被强行按进白玉的、生锈的铁钉。
赵剑的动作彻底僵住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道伤疤,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刚才所有的忙乱、所有的尴尬无措,瞬间被这突兀的印记冻结、粉碎。这道狰狞的旧痕,硬生生撕裂了所有朦胧的想象与隔墙听来的音乐构筑的幻象。它像一道沉默的闪电,劈开了寂静的雨夜,也劈开了某种他未曾察觉的界限。
第五章 空门·余响
整整十天。
赵剑的清晨不再有电梯间那缕清冽的植物气息。隔壁的门扉紧闭,像一块沉默的墓碑,隔绝了所有声响。夜晚,墙壁那边也彻底陷入死寂。他习惯了在子夜时分侧耳倾听,但灌进耳朵里的,只有隔壁空洞得令人心悸的静默。那曾经稳定穿透墙壁的微弱震动消失了,连同那盏想象中的、散发着暖光的小灯,一起熄灭了。
他想过敲门。手指悬停在冰冷的铁门上,几乎要落下指节。但每一次,那道扭曲暗红的伤疤都会突兀地闪现在脑海里,像一道无声的禁令。这痕迹究竟来自何处?它与她的消失有关吗?还有那晚她倚在门外时,眉头紧蹙间流露的哀伤……无数疑问沉甸甸压在心口,最终都化作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叹息。敲门的手指颓然垂下。他有什么立场?一个几乎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邻居。一个在雨夜冒犯过她身体边界的陌生人。
她像一滴落在滚烫柏油路上的雨水,“滋啦”一声,蒸腾得无影无踪。
这个周末的清晨,空气里浮动着清洁消毒水的气味。赵剑提着积攒了一周的垃圾袋,推开家门。走廊尽头的公用垃圾箱敞着口。他走过去,顺手将袋子抛入。就在转身欲走时,视线却被垃圾箱侧面一个敞口的、花花绿绿的纸袋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