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却对播放的内容一无所知。
耳朵全力捕捉着的，是门外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以及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
时间已过午夜。
终于，那熟悉又陌生的钥匙声响起，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微凉的夜风和浓重的酒气。
顾宇飞的脚步有些虚浮，他看到沙发上还亮着的电视光，以及光影中我沉默的侧影，动作瞬间变得小心而迟缓。
“还没睡？”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我的视线终于从电视上移开，落在他身上。
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扯松了，脸上是纵情声色后的疲惫与亢奋交织的痕迹。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懊恼和歉意浮上脸庞。
“宁宁的生日！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他急切地解释，甚至带着点委屈，
“我给宁宁买的限量版航天模型，三天前就到了，就放在书房柜子上！我晚上实在是……实在是脱不开身。我一直给你们发信息道歉的，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点了点头，“礼物，孩子也看到了。他很喜欢，抱着盒子睡着的。”
他的解释和礼物，像一套组合拳，早已将质问的路径堵死。
他记得，他准备了，他道歉了，他“实在脱不开身”。
一切合情合理，我若再纠缠，反倒成了不通情理、无理取闹的那个。
“所以，”我看着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到底是什么样‘脱不开身’的大事，能让你连回来陪儿子吹个蜡烛、切块蛋糕的时间都没有？是公司着火了，还是服务器全线崩溃了？”
顾宇飞揉了揉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酒精让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但表达却异常清晰：
“都不是。是主管我们行业政策的陈局，我们约了他快三个月，他秘书永远回复排期。今天下班前，他办公室突然来电，说陈局晚上有个空档，可以一起吃个便饭。映雪，你知道这个机会对我们下一步的战略布局有多关键吗？我怎么可能说不去？”
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为了公司，为了未来，为了这个家。
这套逻辑我们使用了太多次，以至于它已经成为我们之间所有缺席最坚固的挡箭牌。
“饭局很顺利，但这种关系，一顿饭远远不够。”
他继续说着，语气带着一种我熟悉的、谈及工作时的投入感，“后面又安排了第二场，有些场合……我不便先走。我知道今天是宁宁生日，我心里也急，但我真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我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仿佛在咀嚼一颗早已变了味的糖果。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视我为生命中最重要部分的男人。
曾几何时，我们会为了见对方一面，想尽办法推掉所有“重要”的应酬，穿越大半个城市。
记忆中，那是一个雨天，他为了陪我过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甚至放弃了与一个大客户见面的机会，浑身湿透地跑到我楼下，傻笑着说：
“客户可以再找，但今天的你，错过了就补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