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在我抵达长安,并且得知即将召开一场由玉真公主府邸主持、广邀长安才子的盛大诗会时,达到了顶峰。我知道,这是我彻底奠定文坛地位的绝佳机会。是时候,放出那颗最璀璨的明珠了。
诗会设在玉真公主名下的一处别业,曲江池畔,亭台楼阁,极尽雅致。与会者皆是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文人墨客,甚至不乏一些身着绯袍的低阶官员。他们峨冠博带,举止风雅,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墨香和淡淡的酒气。
我穿着一身特意置办的月白文士衫,手持折扇(这玩意儿是我“发明”的,又引来一番追捧),在一部分早已听闻我“诗名”的士子簇拥下,缓步而入。目光扫过全场,享受着那些或好奇、或钦佩、或审视的视线。我知道,今天过后,他们的眼神里,将只剩下彻底的臣服。
诗会进行到高潮,酒至半酣,气氛热烈。主持人宣布下一轮以“行路难”为题,即席赋诗。
我等待的时机,到了。
我清了清嗓子,并未立刻起身,而是端着酒杯,走到临水的栏杆旁,目光放远,做出一副凝神思索、继而悲慨万千的模样。成功的表演需要铺垫。果然,我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片刻后,我猛地转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掷杯于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满场皆静。
我深吸一口气,用那种排练了无数遍的、带着几分苍凉、几分不羁的语调,朗声开口: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开篇石破天惊!仅仅两句,那股蛮荒、险峻、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便扑面而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交谈声、嬉笑声瞬间消失,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心中暗爽,继续我的表演,声音逐渐拔高,情感愈发充沛: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我肆意挥洒着脑中那属于李白的瑰丽想象与磅礴笔力,用语言描绘着蜀道的奇险壮丽。我看到席间众人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震撼,从震撼到痴迷。有人张大了嘴巴,有人下意识地捋着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有人端着酒杯忘了饮用。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当我吟到“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时,席间已隐隐有抽气之声。我的情绪也完全调动起来,仿佛自己真的曾跨越过那险峻的蜀道,声音带上了嘶哑与悲怆: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最后一个“嗟”字尾音落下,我微微喘息,负手而立,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满堂喝彩。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成功了!彻底成功了!我几乎要按捺不住仰天长笑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片极致的寂静即将被爆发的赞叹打破的前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