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像是塞进了一整个唐朝的集市,锣鼓喧天,又像是被一万只蹄子踩过,疼得我直抽冷气。我费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我那个堆满泡面盒的电脑桌,而是……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檀香又混着点霉味的古怪气息。
“嘶——”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触手是冰凉滑腻的竹席。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矮几,几个蒲团,墙壁上光秃秃的,唯一的亮色是窗外探进来的一枝绿得晃眼的芭蕉叶。
这是哪儿?
宿醉的混沌感还没完全消退,但最后一个清晰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资深社畜兼网络喷子,正对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李白诗选”推送嗤之以鼻,手指翻飞地敲着评论:“吹出来的!李白的诗有啥难的?‘床前明月光’,我三岁外甥都能对着电灯泡嚎一嗓子!全是套路,放现在,我上我也行!”
敲完,顺手拿起桌边的冰啤酒灌了一大口,然后……然后就他妈到这里了。
紧接着,一股完全不属于我的、庞杂到令人窒息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冲垮了我的意识堤坝。全唐诗!是《全唐诗》!密密麻麻的文字,成千上万首诗篇,作者,年代,注释……像被强行塞进U盘一样,硬生生刻进了我的大脑皮层。其中,“李白”两个字,以及与之关联的那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句,尤其鲜明,几乎在发光。
我愣了好半晌,才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身上粗糙的麻布衣服,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疼。不是梦。
短暂的惊恐过后,一股荒谬绝伦的狂喜,像岩浆一样从心底喷涌而出。
穿越了!还带着中华诗词的终极核武库——《全唐诗》!
李白?诗仙?哈哈哈!我来了!你那“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不好意思,从今天起,这盛唐的锦绣华章,得先刻上我王某人的大名!
什么“我上我也行”,现在,我是真上了!
最初的兴奋稍微平复后,我开始梳理脑子里的信息,并小心翼翼地打听周遭环境。得到的消息让我心脏再次狂跳——眼下是开元年间,李白尚未名动天下,至少,在我脑中那些标志性的名篇问世之前!
天助我也!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异乡客”,开始在大唐的江湖上“偶露峥嵘”。
在汴州酒肆,我“醉后”泼墨,写下“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侠客行》),引得在场游侠儿击节赞叹,目露崇拜。
在襄阳鹿门山,我“感怀”孟浩然,吟出“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赠孟浩然》),让山中隐士引为知己,纷纷打听我的来历。
在扬州的烟花之地,我“怅望”玉关,歌一曲“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关山月》),惹得无数歌姬舞女美目流转,恨不得将心都掏给我。
每一次“创作”都引来惊呼,每一次“发表”都收获赞誉。我的“诗名”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扩大。我开始习惯了那些惊叹的目光,习惯了被称作“王大家”,甚至开始有些飘飘然。看,李白,不过如此。你的才华,在我这里,只是按需提取的数据库。盛唐的诗坛,合该由我来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