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记得我喜欢吃溏心蛋,不喜欢葱花香菜这种细微的口味偏好。
起初,我像是受惊的幼兽,对一切都充满警惕。夜里稍有响动就会惊醒,浑身冷汗。吃饭时总是吃得很快,仿佛有人会来抢夺。周谨言从不说什么,只是在我惊醒时,会沉默地递上一杯温牛奶;在我狼吞虎咽时,会放慢他自己吃饭的速度,无声地告诉我,不用急,这里很安全。
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或者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书。这个家和他的人一样,安静,整洁,秩序井然。他给我准备了全新的衣物,从里到外,尺码分毫不差。他甚至还给我买了很多书,堆在客卧的床头柜上,涵盖各种类型,仿佛在试探我的喜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留下淡粉色的疤痕。心里的壁垒,也在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包裹下,一点点松动。
我开始习惯这个空间,习惯有他的存在。我会在他做饭时,靠在厨房门口,看他熟练地切菜、颠勺,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他会偶尔回头,问我一句“咸淡怎么样”,或者指使我去摆碗筷。我会在阳台上他给我准备的懒人沙发里,抱着一本书看到睡着,醒来时身上总会多一条薄毯。
有一次,我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看到男女主角在雨中重逢拥吻时,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这BGM真好听。”
周谨言正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用平板画图,闻言抬起头,看了屏幕一眼,又看看我:“《珍珠港》的配乐,汉斯·季默。”
“你居然知道?”我有些惊讶。
“嗯,”他重新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语气平淡,“偶尔也看些俗套的爱情片。”
不知怎么,我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还有一次,我午睡起来,口渴得厉害,迷迷糊糊走到客厅倒水喝。周谨言不在,大概在书房。水杯还没送到嘴边,我眼角余光瞥见客厅的角落,那个他一直锁着的、类似储物间的小门,似乎虚掩着一条缝。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让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门缝里很暗,看不真切,只隐约闻到一股极其淡的、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像是……某种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混合的气味。和我身上伤口愈合期,周谨言给我用的某种特效药水的气味,有几分相似,但又更刺鼻一些。
正当我凑近想看得更清楚时,身后传来周谨言的声音:“找什么?”
我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水杯里的水晃了出来,溅湿了睡裙。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我……我口渴,倒水喝。”我有些心虚地解释,心脏怦怦直跳,“看到这个门没关严……”
周谨言走过来,伸手轻轻带上了那扇门,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回。“里面放了些旧物和杂物,灰尘大,没什么好看的。”他的目光落在我被水浸湿的胸前布料,语气没什么变化,“去换件衣服,别着凉。”
他表现得太过自然,我那一瞬间升起的怪异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我在周谨言的纵容下,几乎褪去了所有初来时的惊惶和拘谨。我会因为他连续两天做了我不爱吃的西兰花而小声抱怨,会在他工作到很晚时,故意在客厅弄出些声响“骚扰”他,甚至会在他试图收走我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时,抓着盒子不放手,跟他小声地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