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会经常去辽河边上,看着河面上的冰融化、结冰,看着老柳树发芽、落叶。春天的时候,柳树抽出嫩绿的枝条,风吹过,枝条随风摆动,像在跟她打招呼;夏天的时候,河水清清的,能看到水底的石头,偶尔有小鱼游过;秋天的时候,柳叶变黄,一片片落下来,飘在河面上,像小船;冬天的时候,河面又结了冰,白茫茫的一片,像镜子。她站在柳树下,总会想起周屿,想起他穿着蓝色运动服的样子,想起他给她讲武汉的样子,想起他说要带她去吃热干面的样子。她不知道,周屿在武汉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到他喜欢的热干面,有没有想起过辽河边上的她。
时间像辽河的水,悄无声息地流走,一去不回头。2015年,林晚参加了高考,成绩出来后,她填报了四川的一所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填报志愿的那天晚上,她趴在桌子上,摊开一张中国地图,手指在“辽宁”“武汉”“四川”三个地方之间来回移动。辽宁离四川有两千多公里,坐火车要三十多个小时;武汉离四川有一千多公里,坐高铁也要六个小时。她犹豫了很久,同学问她为什么不报考辽宁本地的大学,离家近,方便照顾姥姥。林晚看着地图上“武汉”和“四川”的距离,小声说:“四川离武汉近一点。”她总觉得,离武汉近一点,好像就能离周屿近一点,哪怕他们早就断了联系,哪怕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9月,林晚背着行囊,坐上了前往四川的火车。火车缓缓驶出辽宁,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化,从光秃秃的平原变成了绿油油的山丘,从干燥的空气变成了湿润的水汽。她看着窗外,心里既忐忑又期待,忐忑的是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期待的是或许能离周屿更近一点。
上大学后,林晚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四川的气候和辽宁截然不同,夏天潮湿闷热,冬天阴冷刺骨,没有暖气,室内比室外还冷。她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里的气候,也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里的饮食——四川人爱吃辣,火锅、串串、冒菜,每一样都辣得让人喷火,可吃久了,却又觉得格外香。她开始学着吃辣,从微辣到中辣,最后甚至能吃特辣的火锅,每次吃火锅时,她都会想起周屿,不知道他在武汉,是不是也经常吃辣。
林晚偶尔会从镇上的老同学那里听到周屿的消息。老同学在辽宁的一所大学上学,偶尔会回家,从周屿的爷爷奶奶那里打听一些事。老同学告诉林晚,周屿考上了武汉的一所重点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听说在学校里很优秀,经常拿奖学金;还说周屿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俊,身边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有武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还说周屿早就习惯了武汉的生活,冬天也不再穿厚厚的棉袄,只穿一件羽绒服就够了,说话还带着淡淡的武汉口音,听起来温温柔柔的。
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林晚心里都会泛起一阵酸涩,像吃了没成熟的李子。她既为周屿感到高兴,高兴他考上了好大学,过得很好;又觉得难过,难过他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她的位置,难过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忍不住会想,周屿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还喜欢吃加双倍芝麻酱的热干面?是不是早就忘了辽宁小镇的冬天,忘了辽河边上的柳树,忘了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