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突然问我一些关于草药的问题，会让我念一些艰涩难懂的古籍。
幸好，我娘仿佛是个无所不知的智者。
【晚晚，这句‘素体阳虚，感受外邪’的意思是，他本身体质就偏寒，所以容易被外部的病邪侵袭。】
【这株草药叫‘龙胆’，性苦，大寒。与他的体质正好相克，告诉他，此药万万不可用。】
我磕磕巴巴地将娘教我的知识转述给他，每一次，都能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戒备、审视，渐渐多了一丝探究和……依赖。
他开始允许我帮他擦拭身体，开始喝我亲手熬制的米粥，甚至会在夜里咳醒时，下意识地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抓得那样紧。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
他和我一样，都是在深渊里挣扎求生的人。
“你……到底是谁？”终于有一天，他问出了这个埋藏心底许久的问题。
我心头一紧。
【告诉他，你是顾家失散在外的外孙女。】
娘的声音异常冷静。
【是时候让他知道你的身份了。沈顾两家虽是政敌，但你外公顾唯刚正不阿，沈昭月的祖父沈阁老亦是两袖清风。他们之间的矛盾，源于政见，而非私怨。沈昭月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与你合作，是他唯一的生路。】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我娘，是顾家的女儿，顾青瓷。”我从怀里掏出那块娘亲留下的暖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古朴的‘顾’字。
沈昭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京城顾家，当朝太傅，威远将军……这个姓氏背后代表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
“你是……顾家的……”他喃喃道，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我被后娘所卖，流落至此，实非我愿。”我将玉佩放在他的手心，那温润的触感似乎给了我力量，“沈公子，我知道你身中剧毒，命悬一线。我也知道，我若想活命，就必须救你。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沉默地摩挲着那块玉佩，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你知道是谁？”
“范围已经很小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能长年累月在你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投毒，除了你最信任的人，还能有谁？”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想到了。
是他的二婶，那个平日里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二婶娘，王氏。而动手的人，正是王氏安插在他身边的丫鬟，采薇。
因为沈昭月的父亲是嫡长子，早年战功赫赫，却不幸牺牲。沈昭月作为唯一的嫡长孙，是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他一死，继承爵位的，便是二叔家的儿子。
多么老套，却又多么恶毒的宅斗戏码。
【晚晚，机会来了。他现在心神大乱，正是你逃离沈家的最佳时机。】娘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今夜子时，王氏会狗急跳墙，派人来灭口，伪装成你畏罪自杀的假象。我会指导你如何避开守卫，从后院的狗洞逃出去。记住，一路向东，去朱雀大街。】
离开？
我看着沈昭月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