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的我。他的眸子很黑,像深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看着我,不带一丝情绪。
“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点点头,有些局促。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耗费他巨大的精力。
但我知道,他对我起了疑心。一个乡下丫头,怎会懂急救之术?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娘的声音虽然是我的救命稻草,但也是我无法解释的秘密。
【晚晚,他怀疑是正常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他相信你,依赖你。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找出下毒的真凶,拿到解药。】
【他的毒,毒根在熏香,药引在百息丸。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断了他的熏香。】
断了熏香?谈何容易。
那香是沈老太君亲自挑选,每日由张妈妈亲手点燃的。我一个身份卑微的冲喜新娘,如何能动得了?
【告诉他,他的病畏寒,熏香虽有安神之效,但其性阴寒,于他身体有损无益。让他自己开口,停掉熏香。】
当天晚上,我照着娘的话,对沈昭月说了。
我特意挑了张妈妈不在的时候,一边为他掖好被角,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少爷,我感觉这屋里有些阴冷。我娘说,大病之人最是畏寒,这安神香虽好,可闻起来冷冰冰的,长久以往,恐怕会损了阳气。”
沈昭月原本闭着眼,听了我的话,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黑沉的眸子审视着我:“你还懂药理?”
【就说你娘生前体弱,你久病成医,跟着赤脚大夫学了些皮毛。】
我低下头,做出悲伤的样子:“我娘身子不好,我从小跟着她跑医馆,听大夫们说得多了,便记下了一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土方子,让少爷见笑了。”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开口:“张妈妈,以后屋里不必再点香了。”
候在门外的张妈妈闻言,立刻走了进来,惊讶道:“大少爷,这可是老太君特意为您寻来的凝神香,说是能助您安眠……”
“我说不必了。”沈昭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张妈妈不敢再多言,只得不情不愿地将香炉撤了下去。
第一步,成功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对娘亲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停了熏香后,沈昭月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至少,他不再需要每日靠百息丸续命了。
这也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和思考。
娘告诉我,下毒之人必定就在沈昭月身边,而且是个深得信任的人。
范围,就锁定在张妈妈和沈昭月的几个贴身丫鬟身上。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们。
娘的声音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侦探,指导着我:
【注意看张妈妈的袖口,有没有残留的药粉。】
【那个叫碧痕的丫鬟,她每次端药进来,手指都会不自然地蜷缩一下,她在紧张什么?】
【还有伺候笔墨的采薇,她为什么总是借口整理书案,靠近那个放着百息丸的漆盒?】
在娘的提点下,许多我之前从未在意的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
而沈昭月,他亦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观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