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人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拍拍我的肩。

有人低声交头接耳,目光躲闪。

有人带着明显的怜悯,劝我少喝点。

我都以微笑回应。

敬到最后一桌, mostly是些远房亲戚和不太相熟的朋友,我已经记不清酒的味道,只是机械地倒酒,举杯,吞咽。胃里翻江倒海,头重脚轻,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终于,最后一个空杯落下。

婚礼的喧嚣渐渐散去,留下满场狼藉和空寂。我独自站在休息室里,拆下头上沉重的发饰,一点点卸掉脸上精致的妆容。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圈却红得吓人。

手机屏幕安静如死。

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个电话。

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把这个城市点缀得虚幻又繁华。

我对着镜子,慢慢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看,苏晚,这就是你拼尽全力要嫁的人。

从那一刻起,我就该明白的。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很多事成为习惯。

比如习惯他永远偏向林若的手机铃声,习惯他因为林若一个越洋电话就取消共进的晚餐,习惯他书房抽屉里那张泛黄的、属于林若的旧照,习惯在顾家长辈催生时,听他淡漠地回应“不急”,然后看向窗外,不知在想谁。

我像个最兢兢业业的演员,扮演着顾太太的角色,打理家务,应付亲戚,陪他出席必要的场合,笑得温良恭俭让。

只是不再期待,也不再疼痛。

心口那块地方,在他扔下我追向林若的那一天,就好像被彻底挖空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直到林若痊愈回国的消息传来。

那天顾衍之回来得格外早,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甚至没换鞋,没坐下,就直接将那几张纸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谈论天气。

“林若回来了。我们离婚吧。”

他顿了顿,视线终于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如释重负,“协议你看一下,条件不会亏待你。”

夕阳的光线从落地窗斜射进来,把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

我正插着一瓶花,闻言,剪花枝的手停都没停,只轻轻“嗯”了一声。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我放下剪刀,走过去,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纸张很新,散发着油墨的味道。条款很大方,房产,股份,存款,足够我挥霍几辈子。

我翻到最后一页,利落地拿起笔,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是这寂静里唯一的声音。

“字签好了。”我把协议推还给他,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没什么其他要求,祝你和林若……”我停顿了一下,搜索着一个合适的词,最终笑了笑,“得偿所愿。”

他看着我,眼神里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痛快,甚至没有一句质问埋怨。

但那丝讶异很快消逝,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像是……失落?不,一定是错觉。他大概只是不习惯我的不纠缠。

他蹙了蹙眉,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起协议,转身离开。

关门声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