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静静地躺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目光空洞地落在天花板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聿言温柔凝视顾清漪的幻影。身体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神经末梢，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拖着一块巨石。
替代品……不必委屈了……
呵。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再次涌上喉头，她面无表情地咽了回去。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发生在无意识中的掠夺。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手臂瘦得吓人，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尝试着弯曲手指，动作僵硬而滞涩，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再完全属于她。
够了。
两个字，冰冷而清晰地在死寂的心湖中砸下，没有激起波澜，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终结感。
五年的时光，像一卷被粗暴撕扯开的胶片，在她眼前疯狂倒带。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讨好，每一次强颜欢笑的隐忍，每一次深夜独自吞咽的苦涩……那些被“爱”的名义粉饰的卑微，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冰棱，刺穿着她麻木的神经。
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像顾清漪，只要自己足够隐忍，足够“懂事”，终有一天，那块坚冰会被她焐热。哪怕只是分得他一丝真心的温度，她也甘之如饴。
原来，从一开始，她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一块随时可以被牺牲、被替代的垫脚石。她的血，她的肉，她的骨髓，甚至她的生命，在沈聿言的天平上，永远轻如鸿毛，永远比不过顾清漪一丝蹙起的眉头。
心口那个被掏空的黑洞，此刻不再灌着寒风。它被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填满了——一种剔除了所有幻想、所有软弱、所有不切实际期望的，纯粹的清醒。那清醒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她过去五年构筑的一切，彻底焚毁。
她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多停留一秒，都是对自己仅存尊严的亵渎。
林予安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安静地躺在那里，旁边还有一支医院提供的、用来记录的圆珠笔，以及几张印着医院抬头的空白便签纸。
一个念头，如同破冰而出的毒蛇，冰冷而清晰地在脑海中成形。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她开始尝试移动身体。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腰骶部抽取骨髓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固执地、一点一点地挪向床边。
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像是刚从冰封中解冻的僵尸。她用手肘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她停下来，闭眼喘息片刻，积蓄着力量。
终于，她够到了床头柜。指尖颤抖着，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她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手机和那支廉价的圆珠笔抓在手里。
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冰封寒意的眼睛。
她解锁屏幕，点开通讯录。指尖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但她划动屏幕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她找到了那个名字——苏禾。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一个在她沉溺于沈聿言编织的幻梦时，无数次试图将她拉回现实，却最终只能无奈叹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