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里凿出来的: 【禾,立刻来市中心医院VIP301。带笔,打印离婚协议。急。】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微弱地响起。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靠回枕头上,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发,黏在冰冷的皮肤上。
她闭上眼,等待着。时间变得无比粘稠,每一秒都被拉长。病房里只剩下她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禾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文件袋,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无法抑制的心疼。她看着病床上虚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眼神却冷得如同极地寒冰的林予安,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予安!”苏禾冲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回事?你怎么……怎么弄成这样?”她的目光落在林予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落在她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最后,落在她那双空洞得吓人的眼睛上,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林予安没有回答苏禾的问题,只是极其缓慢地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指向她手中的文件袋。
“协议。”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给我。”
苏禾看着她伸出的手,那只手瘦得骨节分明,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迅速从文件袋里抽出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离婚协议书,递到林予安手中,同时把一支沉甸甸的钢笔塞进她冰冷的手指间。
“笔在这里。”苏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林予安接过协议和笔。纸张的触感冰冷而陌生。她没有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那些关于财产分割、关于赡养费的文字,在她眼中毫无意义。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直接落在了协议末尾,那片空白的签名处。
她挪动身体,试图找一个支撑点。苏禾立刻会意,将床头柜上那几张医院便签纸垫在协议下方,又将枕头垫高了些,小心地扶住林予安颤抖的手臂。
林予安微微侧身,将协议压在便签纸上。她握着那支沉甸甸的钢笔,笔尖悬停在签名栏上方,微微颤抖着。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腰后的伤口,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像有钢针在搅动骨髓。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洁白的纸张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冰冷。然后,她落笔。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手指因为虚弱而有些失控,写出的名字——“林予安”三个字,歪歪扭扭,笔画虚浮,失去了往日清秀的骨架,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无力感。然而,那每一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像是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刻下的烙印。
签完名,她停顿了一秒。目光扫过协议上沈聿言那栏的空缺,眼神没有一丝波澜。然后,她将协议推到一边,露出了下面那张空白的医院便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