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边关烽火再起。这一次,主帅是已然疯魔的谢偃。

他的铁骑不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毁灭。一路摧城拔寨,所向披靡,直捣姜娩的故国都城。攻城,屠戮,焚烧……他用最残酷的方式,将那个曾送出和亲公主的国家,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捷报传回,朝野骇然。功高震主,杀戮过甚,弹劾的奏章雪片般飞向御案。

谢偃却浑不在意。他独自一人站在镇国将军府的最高处,望着院里那株枯死的桃树——那是姜娩刚嫁过来时,试着种下的,从未开花。

手里摩挲着一支极其普通的银簪,是她遗落在冷宫,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想起最后那一刻,她合眼前,嘴角那抹极淡、极淡的,近乎虚幻的弧度。是解脱?还是嘲讽?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尖锐至极的剧痛,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天,随着她呼吸的停止,被硬生生从他身体里剥离了,留下一个鲜血淋漓、永世无法填补的空洞。

他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却只有一个破碎的气音逸出,瞬间消散在风里。

“娩……”

第二世:鸩尽

戏台子上的水袖迤逦,婉转的唱腔隔着假山池水传来,咿咿呀呀,唱不尽才子佳人、悲欢离合。摄政王府的夜宴,自是极尽奢华,笙歌漫舞,酒香氤氲。

谢偃斜倚在主位沉香木宽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一盏琉璃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微漾。他听着曲,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些身段婀娜的伶人身上,而是越过喧嚣,落向远处宫墙朦胧的轮廓,深邃难测。

宾客们推杯换盏,谀词如潮,皆赞摄政王勤勉国事,劳苦功高。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应对着,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王爷,”心腹侍卫悄步上前,低声禀报,“宫里递出消息,一切安好。”

谢偃眸光微动,极轻地“嗯”了一声,挥退了来人。

一切安好。

指的是她。那个被他亲手送入深宫,安插在昏君身边的棋子——姜娩。

这一世,她是他培养得最出色的暗探,美得惊心,也冷得彻底。尤其是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让谢偃莫名心悸的空茫,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他需要她惑主,传递消息,最终……伺机毒杀那个日益昏聩暴虐的帝王。

他允诺她:“事成之后,许你自由。”

她当时只是笑笑,那笑意未达眼底:“自由?王爷可知,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未曾深想。大业当前,儿女情长太过可笑。他利用她的美色与聪慧,她也完美地执行着他的每一个指令,从未出错。只是每次她从宫中传回密信,看到上面清瘦却隐含风骨的熟悉字迹,他心口那早已麻木的旧疤,总会莫名地刺疼一下。

宴至半酣,宫钟忽然乱响,一声急过一声,打破了夜的靡靡!是丧钟!

满座皆惊,歌舞骤停,宾客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谢偃猛地站起身,琉璃杯失手跌碎在地,酒液溅湿了他的袍角。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攫住他心脏的恐慌,毫无预兆地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吩咐车马,直接夺过侍卫手中的缰绳,纵马朝着皇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