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最终却只是漠然转身，下令：“拖出去，囚入冷宫。没有我的命令，至死不得出。”
至死不得出。
如今，真是要应验了。
冷宫的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被人推开。脚步声响起，不是日常送残羹剩饭的老宫婢那般虚浮，而是沉稳、矫健，带着战场磨砺出的杀伐之气。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龙涎香冲破殿内污浊的空气，钻入她的鼻息。
姜娩涣散的神思凝了一瞬。
他怎么会来？是来看看她如何狼狈地死去吗？还是她的死期，终于到了他懒得再等的时候？
影子笼罩下来，挡住了窗外灰白的天光。她费力地抬眼，模糊的视线里，勾勒出谢偃挺拔冷硬的轮廓。他穿着墨色常服，肩头落着未化的雪，就站在榻前，垂眸看着她。
那目光，依旧深不见底，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腾，像是冰封的火山，濒临喷发。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想扯出一个笑容，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吸愈发艰难，眼前的黑影越来越浓。
也好。
就这样吧。
两不相欠，永世……不见。
她合上眼，最后一丝气息，断在呼啸的北风里。
一片死寂。
谢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榻上的人彻底没了声息，连那细微痛苦的喘息都消失了，他才极其缓慢地、试探般地伸出手指，触向她的颈侧。
冰凉的肌肤下，再无跳动。
那根总是绷得笔直，仿佛能擎住苍穹的脊梁，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俯身，将榻上那具枯瘦轻飘、早已没了温度的身体打横抱起，动作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的一场清梦。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冷宫。雪下得更大了，漫天洁白，无声地落在他肩头，落在他怀中那张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上。
宫人侍卫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无人敢抬头，更无人敢阻拦。
将军府一夜缟素。
消息像插了翅膀，飞遍皇城。震惊、猜疑、窃窃私语……所有声音都在谢偃踏出府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玄甲重剑，跨坐于嘶风战马之上，身后是肃杀列阵、煞气冲天的铁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得滴血，里面是毁天灭地的疯狂。
“启程。”两个字，嘶哑如砂砾磨刮，却带着森寒的戾气，刺破风雪。
铁蹄踏碎帝京繁华，直扑皇城。宫门阻拦？杀！御林军抵挡？杀！任何敢于挡在前路的人或物，皆被那柄重剑无情撕裂。
血，温热粘稠的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惨叫与兵刃碰撞声交织，昔日庄严肃穆的宫城，顷刻化作修罗屠场。
他杀穿了九重宫阙，浑身浴血，宛若地狱归来的魔神，一步步踏上金殿玉阶。龙椅上那位九五之尊，他的君父，此刻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谢偃！你……你要造反不成？！”声音尖利，满是恐惧。
谢偃抬手，重剑嗡鸣，直指御座，血珠顺着剑锋滑落。
“不是造反，”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底的血色却愈发浓重，“是清算。”
“她死了。”他顿了顿，像是这三个字烫伤了喉咙，“你们，谁也别想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