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嵩江和翁兰结婚那天,我,叶如娇,作为翁兰穿了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资深闺蜜,兼徐嵩江勉强承认的“狐朋狗友”,负责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撒花瓣。
不是那种优雅地捏起几片,轻轻一扬的撒法。翁兰女士的原话是:“娇娇,气氛组就靠你了!给我可劲儿造!我要那种走一步能陷进花瓣里的梦幻感!”
于是,我拎着个快赶上我上半身大的藤编花篮,里面是实打实两斤从云南空运来的保加利亚玫瑰花瓣,粉的、白的、红的,香气熏得我直想打喷嚏。我瞅着前面并排站着的两位新人,徐嵩江一身黑色西装,人模狗样,背挺得笔直,就是脖颈子有点僵,估计是被这婚礼流程和翁兰的突发奇想给整紧张了。翁兰则穿着我陪她挑了三个月才定下的曳地主纱,头纱长得能拖出去二里地,后摆蓬松得能藏下一个我。
司仪在那头深情并茂地念着稿子,什么“无论贫穷富贵”巴拉巴拉,我躲在侧面,伺机而动。等到那句“现在,请新人走向他们的幸福未来!”响起,我深吸一口气,不是给自己鼓劲,是怕被花香呛着,然后双手插进花篮,抓起满满两大把花瓣,使出当年运动会扔铅球的劲儿,朝着他俩头顶、身后,天女散花般猛撒过去。
哗——
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俩一头一身。徐嵩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几片粉色花瓣顽皮地挂在他一丝不苟的发梢上。翁兰则回头冲我挤挤眼,用口型说:“够意思!”
我得意地一扬下巴,继续我的“人工降花瓣雨”事业。心里吐槽:梦幻?踩上去滑不滑溜啊?可别一会儿仪式没完,他俩先表演个平地摔。
好不容易捱到仪式尾声,新人要退场了。我尽职尽责地清空最后一点库存,确保他们走过的红毯被花瓣厚厚铺满。翁兰大概是太激动,转身时,那长得离谱的头纱一角被高跟鞋跟勾了一下,只听细微的“刺啦”一声,固定头纱的小发卡崩开,那头纱就这么飘飘悠悠,半挂不挂地垂落下来。
“哎哟!”翁兰轻呼一声。
徐嵩江反应快,伸手想去捞。
我离得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放着我来!”
这可是我精心挑选搭配的头纱,不能就这么毁了。我弯腰,低头,手刚碰到那柔软的白纱,指尖还没攥紧——
“砰!!!”
一声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狠狠撞上了酒店外墙。紧跟着是刺耳到让人心脏骤停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哗啦声,还有人群瞬间爆发的惊恐尖叫。
我蹲在地上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惯性力量猛地向前一带,差点趴下。手里的头纱彻底脱落。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又像是在一瞬间加速到疯狂。
我抬起头。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洋溢着幸福笑脸的宾客们,此刻像被狂风吹散的麦秆,东倒西歪。桌子上精美的杯塔轰然倒塌,香槟酒液和奶油飞溅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怪的硝烟味混合着粉尘。
徐嵩江……徐嵩江在哪儿?
我的目光慌乱地搜寻,最终定格在几步之外。
徐嵩江半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翁兰。翁兰那身洁白的婚纱,裙摆上我刚刚撒上去的鲜红花瓣,此刻被一种更刺目的、不断漫延的红色洇湿、覆盖。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