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镀金者与“神”
刘主任的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中平啊！醒醒神！”
他肥厚的手掌在我办公桌上拍得“邦邦”响，震得我那杯刚泡的枸杞菊花茶一颤一颤。
“这次的任务，是咱们院今年宣传工作的重中之重！头号工程！你小子必须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我抬起头，挤出一个社畜的标准假笑，心里已经开始骂娘。
又是“重中之重”，又是“头号工程”。
我叫沈中平，院宣传科的“笔杆子”，说白了，就是个给医生们写表扬稿的。
这些年，经我的手“镀金”的专家教授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上至德高望重的老院长，下至刚评上副高的新秀，甭管本人是啥样，在我的文章里，个个都是白求恩转世，华佗再生。
“这次要写的对象，可不是一般人。”刘主任压低了声音，脸上泛着神秘的油光，“新来的心外科副主任，顾清姿！美国学成归来的天才女博士，李副院长亲自去机场接的人！”
顾清姿。
这个名字像一根微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我的心脏。
有点耳熟。
“你的任务，”刘主任加重了语气，“就是把顾主任这块金字招牌，给咱们院彻彻底底地擦亮！要写出高度，写出深度，写出能让隔壁市中心医院都眼红的水平！听明白了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我嘴上应得干脆，心里却在琢磨，哪个倒霉蛋叫顾清姿？
直到半小时后，我在小会议室门口，看到了那个被院领导和科室主任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女人。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艹。
原来是她。
时隔七年，她好像一点都没变，又好像全都变了。
一身剪裁合体的白大褂，衬得身形愈发高挑清瘦。脸上没什么表情，那种骨子里的清冷和疏离感，隔着一群热情洋溢的中年男人，都能精准地传递到我这个角落。
她就是顾清姿。
我大学时的学姐，我曾经疯狂追求过、差一点就成了我女朋友的……初恋。
那个在图书馆里会因为我占座而对我微笑的女孩，那个会在我打完篮球后递给我一瓶冰水的女孩，那个在毕业前夕，毫无征兆地从我世界里彻底消失的女孩。
现在，她是天之骄女，海归精英。
而我，沈中平，只是一个躲在人群后面，准备为她歌功颂德的“笔杆子”。
这TM叫什么事儿啊？
“小沈，来来来，愣着干嘛！”刘主任在里面朝我招手，“快来见见咱们的顾主任！”
我硬着頭皮走进去，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顾清姿的目光扫了过来，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移开。
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湖秋水，没有半分波澜。
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的心，又被那根针扎了一下。
专访的过程，堪称我职业生涯中最尴尬的一次。
我坐在她对面，笔记本摊开，录音笔亮着红灯。我问的每个问题，她都用最简洁、最官方的语言回答，找不出一丝破绽，也听不见半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