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那年父母离异,我被妈妈带走,他跟着爸爸远走泰国。
十年后再见,他是地下拳场的亡命徒,我是即将出国的准留学生。
我们站在光与暗的两端,他却把唯一的生机推给我:“暮暮,你的轨道本该干净明亮。”
可当他浑身是血倒在修车行后巷,我才发现——
他灰色的人生里,从未有一刻是为了自己而活。
1
我第一次走进曼谷的贫民区,腐臭味混着香料气扑面而来。
铁丝上挂着湿淋淋的衣服,摩托车溅起泥水,男人们赤膊坐在台阶上,目光黏腻地扫过我的白裙子。
我攥紧纸条,用生硬的泰语念出地址:“差隆巷 47 号。”
有人吹口哨,哄笑起来。
尽头是一家修车行,卷帘门半拉着,底下露出一双沾满油污的腿。
我蹲下身,看见一个男人躺在滑板上,大半身子埋在机车底下,工具敲打金属的声音刺耳。
“请问,靳朝在吗?”
敲打声停了。
那人从车底滑出来,站起身,目光落在我脸上。
时间像被拉长的麦芽糖,在他眼中,我没找到一丝波澜。
只有漠然。
和记忆里那个会在雪地里把我扛上肩头的哥哥,判若两人。
他变了太多。
皮肤黑了,头发剃得很短,嘴角有一道细小的疤。
工装背心被汗浸透,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那双曾经捧着竞赛奖杯的手,如今指节粗大,满是脏污和伤痕。
“你来干什么?”他问,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粗粝。
我喉咙发紧:“哥。”
他眼神倏地沉下去,像被这个字烫到了。
“别这么叫。”
他转身从油腻的工作台上摸出烟盒,叼出一根点燃,猩红一点在昏暗里明灭,“这儿没你哥。”
“爸呢?”我问。
“死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像锤子砸在我胸口。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吐出一口烟圈,灰色的雾隔在我们中间。
“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他掸了掸烟灰,不看我,“没钱治病。”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那个曾经高大、会把我举过头顶的男人,最终结局是“没钱治病”,埋骨在这异国他乡的肮脏角落。
而我和妈妈,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知道了?”靳朝终于瞥了我一眼,嘴角扯起,没什么笑意,“回去找你妈,过你的好日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说完,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又滑进了车底。
敲打声再次响起,一声声,像是敲在我的骨头上。
我站着没动。
直到一个穿着花衬衫、满臂纹身的瘦高个男人吹着口哨进来,用泰语跟车底下的人嚷嚷着什么。
他看见我,眼睛一亮,吹了个更响的口哨,弯腰对车底说:“朝,哪儿来的小雏菊?走错地方了吧?”
车底下的人没回应。
花衬衫又看向我,眼神让人不适,笑嘻嘻地伸手想摸我的脸:“迷路了?哥哥带你……”
我后退一步,他的手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了。
靳朝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他看着花衬衫,眼神没什么温度,但花衬衫脸上的笑僵住了,悻悻地抽回手:“开个玩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