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判决
手机屏幕的光,是这间昏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映着我麻木的脸。
【很遗憾,您的简历与本公司岗位要求暂不匹配,感谢您的关注。】 【经过评估,我们认为您的工作经验与团队当前发展方向存在差距。】
……
又一天过去了。邮箱里躺着七封新的拒信,像七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我,李默,三十二岁,前互联网公司用户体验设计师,如今已失业在家第四个月。
起初是席卷整个行业的裁员潮,我所在的部门被整体“优化”。赔偿金像阳光下的冰块,在支撑了三个月后彻底消融。迫不得已,我搬回了这个位于老城区、充满陈旧气味的家,与我父母同住。我并非白吃白住,用最后的积蓄承担了一半房租和水电,但这在父母眼中,与“寄生”无异。
“啧。”
一声清晰的咂嘴声从客厅传来,像一根针,刺破了我试图维持的平静。紧接着是我父亲,李文强,那带着浓重烟酒味的嗓音:
“天天抱着个手机,能抱出钱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养活一大家子了!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我没吭声。经验告诉我,任何回应都会成为引爆更大风暴的火星。我默默地将手机屏幕按熄,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
脚步声靠近,母亲王素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没有开灯,就站在那片阴影里。
“小默,不是妈说你。”她的声音有一种刻意压低的、却更让人窒息的穿透力,“你张阿姨给你介绍那工作,虽说工资低了点,但好歹是个正经事儿。你怎么就能跟人家经理吵起来呢?现在工作多难找,你怎么就不知道低头呢?”
那所谓的工作,是去一家保健品公司做“会场督导”,实质就是忽悠老年人。我试图跟他们解释那家公司的不规范,解释我的专业和底线。
但母亲只是不耐烦地打断我:“底线?底线能当饭吃吗?你就是读书读傻了,心比天高!”
她走进来,开始习惯性地收拾我桌上其实并不乱的东西,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无声的谴责。“我们俩这点退休金,养我们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还得养着你这个三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说出去,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我会找到工作的。”我干巴巴地重复着这句越来越苍白的话。
“找到?什么时候?等你爸我俩入土吗?”父亲猛地推开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脸色潮红,眼睛浑浊地瞪着我,“老子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就供出你这么个窝囊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让你跟我学开货车!”
又是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我敏感的神经。
“开货车至少能挣着钱!能养活自己!不像你,就是个赔钱货!”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积压了数月的屈辱、焦虑和愤怒,在这一刻冲垮了堤坝。
“对!我是窝囊废!我是赔钱货!”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那你们呢?一个除了喝酒打人什么都不会,一个除了抱怨控制什么都不会!你们又算什么成功的父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是父亲暴怒的咆哮和母亲尖利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