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影里的陌生人
阿荞第一次见到沈聿安时，正在溪边捶打衣裳。青石被溪水浸得发亮，她的粗布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太阳晒成蜜色的小腿，水珠顺着裤管滴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细微波纹。
“请问，去望月潭怎么走？”
男人的声音像山涧里的冰泉，清冽得让阿荞手底的木槌顿了顿。她抬起头，看见两个城里人站在溪边的石板路上——男人穿着浅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腕间一块银表，眉眼俊朗，却带着点挥之不去的郁色；他身边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手里举着相机，正对着远处的竹林拍照，侧脸在阳光下白得像瓷。
是沈聿安和苏晚。他们开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车身上还沾着山路的泥点。
阿荞用围裙擦了擦手，指了指竹林深处：“顺着这条小路走，穿过竹林有个岔口，往右拐，走半柱香就到了。”她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乡音，有些字咬得不太准。
沈聿安说了声“谢谢”，目光却在她脸上停了停。阿荞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脸颊上有几颗浅浅的雀斑，眼睛很亮，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和苏晚那种精心雕琢的美不同，她身上带着山野里的韧劲，像株迎着风长的狗尾草。
苏晚拍完照，走过来挽住沈聿安的胳膊，语气轻快：“聿安，快走呀，听说望月潭的日落很美。”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江南的吴侬软语。
沈聿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蹲在溪边继续捶衣裳的阿荞。她的身影被竹影罩着，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里，像幅被遗忘的水墨画。
阿荞没再抬头。她知道自己和这些城里人不一样。他们是来山里看风景的，看完了就会离开，像掠过山顶的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那天傍晚，阿荞去后山采蘑菇，路过望月潭时，看到沈聿安和苏晚坐在潭边的石头上。苏晚靠在沈聿安肩上，不知在说些什么，沈聿安却望着潭水里的月影，眼神放空。
阿荞放轻脚步，想绕开他们，却不小心踩落了一块碎石。
“谁？”沈聿安猛地回头。
阿荞站在原地，手里的竹篮晃了晃，几朵新鲜的香菇滚了出来。“我……我来采蘑菇。”
苏晚笑了笑，声音温柔：“山里的蘑菇真新鲜，我们城里很少见呢。”
沈聿安没说话，只是看着阿荞被露水打湿的裤脚，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荞。”
“姓什么？”
“就叫阿荞。”村里的人都这么叫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全名。
沈聿安点点头，没再追问。阿荞捡起香菇，匆匆离开，走了很远还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月光一样，凉丝丝的。
第二章 资助的条件
沈聿安和苏晚在村里的民宿住了下来。民宿是村头王婶开的，就在阿荞家隔壁。阿荞每天去溪边洗衣、去田里干活，总能碰到他们。
苏晚对什么都好奇，会追着阿荞问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草，会拿着相机拍阿荞喂猪、插秧的样子，嘴里不停念叨着“好有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