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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过后,胡同里的老槐树落了满地叶子,赵淑兰坐在院门口的藤椅上,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拆迁通知书,眼神发直。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她银白的头发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却暖不透她心里的凉。
“妈,您倒是拿个主意啊!这拆迁款要么换套两居室,要么折现,居委会下周就要给答复了。” 二女儿张玲挎着菜篮子走进来,看到母亲这副模样,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功近利。她在菜市场开了家卤味店,这些年攒了些钱,早就想让母亲搬去楼房,好让她把老院改成仓库。
赵淑兰没抬头,手指摩挲着通知书上的公章,声音沙哑:“这院子住了四十多年,你爸走的时候还说,要看着咱们姊妹九个都平平安安的。现在说拆就拆,我心里不踏实。”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守着这破院子!” 张玲把菜篮子往石桌上一放,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您看大姐,在外地开公司,早就住上大别墅了;三妹在医院当主任,家里也换了电梯房。就您,还守着这漏风的老房子,我们做女儿的脸上都没光。”
“没光?” 赵淑兰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锐利,“当年你爸工伤去世,我一个人拉扯你们九个,冬天没煤烧,我带着你们去捡树枝;你小时候得了肺炎,我抱着你跑了十里地去医院,那时候怎么不说这院子破?”
张玲被噎得说不出话,正要反驳,院门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四女儿张静推着自行车走进来,车筐里放着刚买的水果。“妈,二姐,我听说拆迁的事了,特地过来看看。” 张静是中学老师,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她把水果放在石桌上,拿起拆迁通知书仔细看了看,“妈,要不咱们先问问其他姊妹的意见?毕竟这院子是咱们全家的念想,不能只听咱们俩的。”
赵淑兰点了点头,这才露出点笑意:“还是静丫头想得周到。你去给你大姐、三妹她们打个电话,让她们这个周末都回来,咱们开个家庭会,好好商量商量。”
张玲撇了撇嘴,却也没反对。她知道,母亲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九个女儿的意见,要是不把姊妹们都叫回来,这拆迁的事根本定不下来。
周末一大早,老院就热闹起来。大姐张敏开着豪车,带着助理浩浩荡荡地来了,她穿着一身名牌套装,妆容精致,一进院就掏出个红包塞给母亲:“妈,最近公司忙,没常来看您,这点心意您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赵淑兰推了回去:“我不要你的钱,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今天叫你们回来,是为了拆迁的事,你先坐下,等你妹妹们都到齐了再说。”
张敏讪讪地收回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在外地打拼多年,总觉得给母亲钱就是尽孝,却忘了母亲最想要的是一家人团聚。
不一会儿,三女儿张慧也来了。她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个保温杯,一看就是刚从医院下班。“妈,我查了下,咱们这片拆迁的补偿标准还算合理,要是换房,能在三环内换套两居室;要是折现,也够您养老的了。” 张慧说话条理清晰,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显然是做足了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