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胃部又是一阵熟悉的、拧绞般的钝痛，来得比以往更猛烈些。我不得不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悄悄抵在上腹处，试图用物理的压力对抗内部的翻江倒海。电脑屏幕的光亮在眼前有些模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报表仿佛在跳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还有窗外城市逐渐亮起的、冷漠的灯火。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桌角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旁边是吃了两片的吐司，算是今天的晚餐。胃就是在抗议这个，我知道。连续多少天了？记不清。好像从苏婉儿来到这个家之后，这种匆忙和不适就成了常态。
不是她的错。我对自己说。只是这个家需要平衡，公司需要运转，弟弟们需要引导，父母需要安心……而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妹妹”，更需要被接纳和照顾。我只是……需要做得更多一些。
抽屉里常备的胃药已经见了底，我吞下最后两片，用冷水送服。冰凉的液体划过食道，似乎暂时镇住了那阵躁动不安的疼痛。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父亲明天一早就要看这份并购案的最终报告，不能出错。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家庭群的消息。母亲发了几张照片：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中间是一个漂亮的蛋糕。苏婉儿穿着一条白色的新裙子，笑得一脸纯真无邪，依偎在母亲身边。父亲脸上是难得的放松笑容，几个弟弟围在周围，做着鬼脸。
配文是：“庆祝婉儿拿到实习offer！宝贝女儿真棒！[爱心][爱心]”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今天是她拿到offer的日子？我好像……完全忘了。胃里的疼痛似乎又隐约回来了。
手指划过屏幕，点开通讯录，找到婉儿的号码，转了一笔账过去，附言：“恭喜，婉儿，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几乎立刻，那边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可爱表情包]” 后面紧跟了一条，“大哥还在公司吗？好辛苦呀，要注意身体哦！不像我，只能在家陪陪爸妈，帮不上什么忙，好没用哦。”
我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一下。最终只回了两个字：“没事。”
放下手机，环顾这间宽敞却冰冷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星河，这里寸土寸金，是父亲半生心血的象征，也是我肩上沉甸甸责任的具体形态。我曾以为，守护好这里，就能守护好这个家。
可现在，一种无形的隔阂，像玻璃上的雾气，正在我和那个灯火通明的家之间慢慢弥漫开来。
2.
开车回到老宅时，已近深夜十一点。别墅区一片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孤零零的光晕。
推开家门，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意外的是，父亲还坐在沙发上，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沉。母亲在一旁，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一丝欲言又止。
“爸，妈，还没睡？”我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胃部的不适让我下意识地微微弯着腰。
“还知道回来？”父亲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很冷。
我心里咯噔一下，停下动作。“公司在赶一个项目，明天需要……”
“项目？”父亲打断我，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碎片——那是一只他珍藏多年的紫砂壶的小壶盖，已经碎裂。“这也是你的‘项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