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盯着电脑屏幕，眼皮像灌了铅，每一次眨眼都要费尽全力才能掀开。右下角的时间跳成 01:47，冷白的屏幕光映在她眼底，晃出两片青黑的阴影 —— 那是连续三天只睡了不到十小时的烙印。视线里的代码行早没了棱角，软塌塌地蜷成一团团灰黑色的蚂蚁，在屏幕上爬得人眼晕。她抬手揉太阳穴，指尖按到眼眶时，能摸到皮肤下突突跳动的血管，连带着整个头都在隐隐作痛。
又是这样的一天。项目经理下午六点踩着下班点进了办公室，把新需求甩在桌上时，咖啡还冒着热气：“客户明天要 demo，今晚必须搞定。” 整个团队熬到十一点才勉强拼完功能，作为前端主程，她得留下做最后的联调测试。现在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中央空调在两小时前就断了风，残留的冷气早被六台运转的电脑烘成黏腻的风，裹在身上像层湿抹布，连呼吸都带着股电路板的焦味。
她伸手去够桌角的咖啡杯，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陶瓷壁，显示器突然 “滋啦” 响了声。
不是电压不稳的那种闪烁。屏幕先是猛地黑下去，像被人捂住了光源，连一丝残影都没留；下一秒，密密麻麻的黑白噪点炸了出来，不是无序的乱跳，是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往中间缩，挤在一起像要从屏幕里钻出来似的。林薇眨了眨眼，眼角的酸涩让视野更模糊 —— 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她闭着眼按了按眉心，再睁开时，代码编辑器安安稳稳地待在屏幕上，刚才的噪点像从未存在过。
“见鬼。” 她低声骂了句，手指飞快地按了 Ctrl+S。连续七十二小时睡眠不足，大脑已经开始罢工了。关电脑时，余光瞥见手机在桌角闪，不是充电时的绿色慢闪，是红一下绿一下的急促跳动，像濒死的心跳。她抓起手机划开屏幕，通知栏干干净净，连条垃圾短信都没有，只有壁纸里的海平线，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灰雾。
“该换了。” 她对着手机喃喃。这部旧 iPhone 陪了她三年，最近电池掉电快得像漏了洞，偶尔还会自动关机。996 的节奏里，连电子产品都折损得快。
收拾东西时，她无意间抬头，看见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那个黑色的小半球体，平时指示灯是稳稳的绿色，此刻却闪着暗红色的光，像只睁着的独眼，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盯着她。一股寒意顺着后颈爬上来，她抓起包，几乎是逃着出了办公楼。
网约车上，林薇靠在车窗上，窗外的城市灯火像融化的糖，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痕。上海从不真的睡，凌晨两点的高架上还堵着车，远处写字楼的窗口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 都是和她一样的加班人。司机放着电子乐，节奏单调得像敲键盘，她闭着眼想眯一会儿，却总觉得视野边缘有东西在飘。每次猛地睁眼转头，只有路灯投下的长影，和旁边车道匀速行驶的车。
“小姐，到了。” 司机的声音把她惊醒，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真的睡着过。
付钱下车，走进老式小区。没有电梯，六楼的楼梯她爬了快一年，每一步都能听见膝盖发出来的轻响。楼道里的声控灯早成了摆设，她跺了三脚，头顶的灯泡才 “滋啦” 响了声，昏黄的光勉强撑开半米见方的亮区，剩下的地方黑得发沉，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在楼梯间撞得发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