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陌生的直播间
沈知味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睁开眼时，鼻尖正萦绕着一股廉价香烟与外卖盒混合的酸腐气味。他猛地坐起身，撞翻了床边堆叠的泡面桶，五颜六色的包装袋散落一地，露出底下泛黄的地板。
“操。” 他下意识骂出的话让自己都愣住了 —— 这不是他惯常的语调。低沉沙哑，带着长期熬夜的疲惫感，像是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屏幕右下角弹出的房贷还款提醒刺得他眼睛生疼：【您尾号 3729 的储蓄卡将于 05 月 20 日扣还房贷 5876.2 元，当前余额 1243.7 元】。紧接着又是一条微信消息，备注 “妈” 的头像疯狂跳动：【晓晓，张阿姨介绍的姑娘明天下午见面，你必须去！再拖下去你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沈知味扶着昏沉的脑袋走到镜子前，玻璃上蒙着层灰，映出张陌生的脸。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冒出参差不齐的胡茬，唯有那双眼睛，在看清镜中人的瞬间迸发出骇人的锐利 ——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眼神。
他，沈知味，国内最年轻的五星美食点评家，三天前在品鉴完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黑松露鹅肝后，被失控的货车撞翻在回家的路上。而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林晓，一个粉丝刚过万的户外美食主播。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直播间后台的提示音接连不断：【用户 “爱吃的胖虎” 打赏了 1 个棒棒糖】【“今天吃什么” 进入直播间】。沈知味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个简陋的直播间界面，封面是林晓举着手机在路边摊前比耶的照片，标题写着：【挑战连续吃三十家路边摊，今天打卡王记烤冷面】。
最新一条直播回放停留在昨天傍晚，画面里的林晓有气无力地举着烤冷面，对着镜头强颜欢笑：“家人们看这个面，酱料给得挺足…… 就是有点咸……” 弹幕稀稀拉拉飘过几条 “主播好像没精神”“这摊我吃过，一般般”。
沈知味滑动着林晓的手机相册，大部分是各种食物的特写，偶尔夹杂着几张房贷合同和催婚短信的截图。最后一张照片是在天台拍的，城市的霓虹灯在夜色里模糊成光斑，林晓的侧脸对着镜头，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既来之，则安之。” 沈知味对着镜子里的陌生人扯出个冷笑。他沈知味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从街头小吃摊吃到国宴餐桌，靠的从来不是运气。既然老天爷让他借着这具身体重活一次，那这些房贷催婚的破事，不过是餐前小点。
他点开直播后台，看着那可怜的粉丝数，手指在屏幕上敲下新的标题：【从今天起，只说真话。第一站：老城区豆浆铺】。
2 清晨的豆浆香
凌晨五点的老城区还浸在雾里，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沈知味背着林晓那台掉了漆的运动相机，站在巷口那间挂着 “李记豆浆” 木牌的铺子前。
“小伙子，要等会儿，第一锅还没好。” 系着蓝布围裙的老太太正蹲在煤炉前添柴，火光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明明灭灭。
沈知味没说话，只是镜头对准煤炉上沸腾的铁锅。乳白色的豆浆在锅里翻涌，细密的泡沫像碎雪般浮起又破灭，一股醇厚的豆香随着蒸汽弥漫开来，带着点焦糊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