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僵住了。抓着我肩膀的手,力道一点点松懈,然后,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疯狂褪去,只剩下巨大的、无处遁形的恐慌和……毁灭性的绝望。
“不……不是……”他摇着头,语无伦次,像是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不知道……苏晚,我不知道你……”
他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呢。
他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情绪,都系在林念那微弱的心跳上。我,以及我可能拥有的一切,在他那里,早已自动归为“不重要”和“可以牺牲”的类别。
“现在你知道了。”我闭上眼,不再看他,“可以走了吗?沈先生。我累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口来回拉扯。
也像是在他心口凌迟。
他踉跄着后退,撞到对面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报告单,看着那行冰冷的时间推断。
“23:23……”他魔怔般地重复着那个时间点,那是报告单上标注的、胚胎心跳停止的精确时刻。
“昨晚……23:23……”他猛地抬头,瞳孔紧缩到极致,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的恐惧攫住了他,“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时候,他在哪里?
他在林念的病房外,像一头困兽,焦灼地等待着不久后即将进行的手术。 他在对着电话那头的助理咆哮,施加压力,动用一切资源追查那个模糊监控里的“窃贼”。 他甚至可能……在某个瞬间,因为极致的担忧和愤怒,诅咒过那个偷走林念生机的“凶手”。
而那个时候,他的孩子,在他不知道存在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心跳。
死在父亲为另一个女人疯魔的夜晚。
死在父亲亲手为他母亲戴上手铐的前夕。
“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绝望到极致的嘶吼从沈修晏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猛地一拳砸向冰冷的墙壁,骨节与水泥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灰白的墙皮。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额头死死抵着墙壁,身体剧烈地颤抖,像一只濒死的动物,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周谨吓得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
“滚!”沈修晏头也不回地嘶吼,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轮磨过,“都给我滚出去!!”
周谨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低着头,踉跄着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拘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巨大的悲鸣和绝望。
他滑跪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沾满了墙灰和血迹。他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张孕检单,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不知道那样过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直到他所有的声音都嘶哑,只剩下粗重的、痛苦的喘息。
他慢慢地转过身,跪坐在地上,抬起头看我。
那张英俊的、曾经让我迷失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泪痕、血丝和彻底崩溃后的灰败。
“晚晚……”他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卑微的、小心翼翼的乞求,“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