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手机又响了,是刘姐。“林砚,你跟赵琳闹僵了?” 刘姐的声音带着点惋惜,“我刚从鎏金那边听说,订单黄了。听姐一句劝,别跟钱过不去,女人做手艺,稳当最重要。你把那支笔拆了,跟赵琳认个错,以后还有的是单子做。”
林砚握着手机,看着空荡荡的厂房,心里像被风吹得发慌。她谢了刘姐,挂了电话,刚要给母亲回消息,却看见厂房墙根贴满了招聘启事 —— 大多是 “电子厂流水线女工”“服装厂剪线头”,最高的工资也才四千块,还得两班倒。
有个穿蓝色工装的女人蹲在墙根哭,手里攥着张被揉皱的启事,嘴里念叨着:“孩子要交学费,我怎么就找不到个能照顾家的活……”
林砚突然心里一动。
为什么不能让更多女人靠缂丝吃饭?为什么女人做手艺,就只能要么去流水线熬着,要么按别人的线稿绣活?
她正愣着,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陈姨。陈姨是父亲生前最好的搭档,以前常来铺子里帮忙,父亲走后,她只来过一次,送了袋自己做的桂花糕。
“丫头,我听说你跟赵琳闹僵了,又来这儿看厂房,就猜你要干大事。” 陈姨从布包里掏出个旧存折,塞到林砚手里,“这里面有两万块,是你爸当年帮我凑的儿子学费,我一直没还。这钱算我入股,我跟你干 —— 我早就不想只绣别人画的花了,当年你奶奶绣那些女学生、女工匠,我还帮她递过梭子呢!”
林砚捏着那个存折,封皮都磨破了,里面的存款记录还是十年前的。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陈姨,我……”
“别跟我客气。” 陈姨拍了拍她的肩,“你爸常说,手艺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女人做手艺,不光要守住活,更要活出自己的样。”
当天下午,林砚和陈姨就在厂房门口贴了张招聘启事,红纸黑字,写得格外清楚:“招募女性绣工,不限经验,不限年龄,只要你愿意绣‘真实的女性’,我们就欢迎。管午饭,工资面议,可带孩子来上班。”
第一天,来了三个姑娘。
第一个是苏晓,二十七八岁,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小男孩,手里攥着本翻旧的刺绣书。“我以前在服装厂做过刺绣,后来生了孩子就没上班了。” 苏晓的声音有点怯,“我想赚点钱给孩子交幼儿园学费,还能带着他,不耽误照顾。”
第二个是周舟,刚毕业的设计系女生,背着个装满设计稿的背包,一进门就把稿子摊在桌上:“我不喜欢学校教的‘女性设计要温柔、要讨喜’,我想设计真实的女人 —— 比如我妈,她是个货车司机,开车的时候比男人还飒!”
第三个是李姐,头发已经花白了,手里拿着个旧丝绢,上面绣着朵褪色的牡丹。“我以前是缂丝厂的老工人,懂‘通经断纬’的老技法。” 李姐的声音有点哽咽,“后来厂倒闭了,没人要老女人做设计,我就再也没碰过丝了。看见你们的启事,我就想来试试,哪怕只是帮着理理经丝也好。”
四个人凑在一起,把厂房打扫干净,又凑钱交了房租尾款。林砚给工作室起名叫 “丝语坊”,周舟在门口的木牌上画了个绷架,绷架上绣着一行小字:“这里的缂丝,绣的是每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