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笔掉了。
手在抖。
陈凡脑子嗡的一声，跟个烂锣似的，敲个不停。
哪儿啊？这是哪儿？
墙上挂着红布条，上面写着“沉着冷静，认真答卷”。前面讲台上，一个秃顶老师正低头看报纸。空气里有股粉笔灰和汗混在一块儿的味儿。
他低头看卷子。
“2014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
英语。
听力磁带在转，“格当嘚——”，一个女人的声音飘出来。
2014年？
陈凡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真他妈疼。
他不是在写字楼的格子间里写代码写到猝死了么？不是才被老板骂完，说这个项目再不交就滚蛋么？不是刚收到房贷的催款短信，说他再不还钱就要收房子了？
他今年三十二岁，不是十八岁。
他抬手摸自己的脸。光滑，没胡茬。再看看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是他高中时候最喜欢的那件。
重生了。
真他妈的重生了。
他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就是一种委屈，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就好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看见一桌子白米饭，扒拉了两口，想哭，又想笑。
《奈何》。
这就是奈何。前世的账，还没算完，今生的卷子，又递到眼前了。
磁带里的声音还在一个劲儿地往耳朵里钻。陈凡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写。
第一行：比特币，年底会到一千美元。
第二行：特斯拉，现在股价三十块，明年会翻十倍。
第三行：移动互联网，马上要爆发。不要搞网站了，去做APP。做短视频，做直播，做打车软件。
写完，他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兜里。
听力放完了。教室里一片沙沙的写字声。
陈凡看着卷子，一个字不认识，也一个字不想认识。
清华。
前世的他，就是栽在了这两个字上。
全家都以他为荣，老师夸他是天之骄子。他欢欢喜喜地选了清华的计算机系，以为人生从此走上康庄大道。
结果呢？
毕业进大厂，每天干到半夜，拿着看起来不少的工资，交完房租，还完房贷，屁也剩不下。三十岁，头发掉了一半，胃也坏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最后，死在了工位上。
图个啥？
就图那句“我儿子是清华毕业的”？
陈凡把笔一扔。
靠。
他不考了。
不考清华了。
他要换条路走。
他抬起头，眼神定定的，看着窗外。天很蓝，云很白。
这一次，他想为自己活。
第 2 章
最后一门考完。
铃声跟催命似的，哇哇乱响。
陈凡跟着人流往外走，脑子还在发懵。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没在意，直直地往前走。
“陈凡！”
后面有人喊他。
他回头，是他爸，和他妈。
他爸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军绿色水壶。他妈站在旁边，手里举着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瓶身上全是水珠。
“凡凡，考得咋样？”他妈赶紧把汽水递过来，脸上全是笑，“你爸非说你肯定能上清华！”
陈凡接过汽水，冰凉的玻璃瓶子贴在手上，很舒服。他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