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6的易拉罐
车厢连接处的金属板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我抓着头顶的扶手，身体随着列车的惯性前后摇晃。汗水和各种早餐的气味混合在不流通的空气里。一个背包挤压着我的后背，左边胳膊肘的主人正在看手机短视频，声音开得很大。
“下一站，市民中心。”
报站声响起，人群开始骚动。我被人流推着向车门移动了半步。一只手从我身侧伸过来，抓住了我面前的立柱。我转过头，一个男人正看着我。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眼中有红血丝。
车门打开。人流涌出，又涌入。我和他被挤得更近。
车门关闭。列车再次启动。
他没有移开视线。我把头转向另一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黑暗。广告灯箱的光一闪而过，映出我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林羡。”
我身体一僵，猛地转回头。
他冲我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黄色的牙齿。
“你认识我？”我的声音被列车运行的噪音吞掉一半。
“我认识你。”他说。
我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人。那人嘟囔了一句。我站稳，双手攥成拳头。
“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回答。他松开扶着立柱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在了油腻的地板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短视频的外放声音还在响。那个看视频的人也停了下来，举起手机，对准了我们。
更多的人举起了手机。
男人的膝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我。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托在掌心，举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
金属环上有一道划痕，看起来像是用小刀刻上去的数字。
“1/6”。
“林羡。”他的声音很大，盖过了所有噪音，“嫁给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看着他手里的易拉罐拉环。我看着周围那些对准我的手机摄像头。
我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嫁给我。”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更大。
“我不认识你。”我终于说出话来，“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林羡。数据分析师，就职于城际科技，住在宝安区翻身路，每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你会准时出现在这一节车厢，第八个门的位置。”
我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举着那个拉环，又向我靠近了一点。
“请你站起来。”我说。
“你答应我，我就站起来。”
“我不可能答应你。”
“为什么？”
“我不认识你。”
“现在认识了。”他咧开嘴笑。
“下一站，会展中心。”
车门打开。我推开他伸出的手，拨开面前的人群，冲出了车厢。我没有回头，快步走向换乘通道，身后传来一些议论声和手机拍照的快门声。我走进另一条线的候车区，靠在一根柱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在抖。
我拿出手机，点开公司的工作群。一条短视频链接被发了出来，附带一个“震惊”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