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双泛着油绿幽光的眼睛钉在原地,四肢百骸都冻僵了,连呼吸都忘了。
“奶……奶奶……”我艰难地发出一点气音,喉咙干涩发痛,“我……我看小雅好像有点发烧,出来找……找水……”
我的谎言拙劣不堪,在死寂的灵堂里显得异常突兀。
她的头微微歪了一下,脖颈又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咔”轻响。幽绿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视,像是冰冷的探针,试图剥开我的皮肉,看清里面的惊惧和谎言。
脚边的白纸灯笼烛火轻微跳跃了一下,将她脸上的阴影拉扯得更加扭曲怪异。
“水……”她重复了一遍,那个简单的字眼从她喉咙里滚出来,也带上了那股莫名的腥气,“里屋……缸里……有。”
她的目光没有移开,依旧死死锁着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直到退入门帘的阴影之后,隔绝了那双可怕的眼睛,我才敢大口喘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她绝对有问题!
那张符!李建明的名字!还有这完全不像她的眼神和声音!
我不敢再往外看,踉跄着退回里屋,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来,浑身抖得停不下来。土炕上,小雅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
堂哥呢?他刚才是不是也看到了?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恐惧和疑虑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
这一夜剩下的时间,我缩在里屋的墙角,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刻也不敢合眼。灵堂里再没有传来任何异常的声响,没有刮挠,没有撞击,死寂得如同真正的坟墓。奶奶也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重新变回了角落里一尊沉默的雕像。
但这种死寂,比之前的恐怖声响更令人窒息。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是爸妈和其它亲戚起来了。压抑的说话声,脚步声,还有泼水的声音。灵堂里的油灯似乎被重新拨亮了些,光线从门帘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点。
我挣扎着站起来,腿脚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恐惧而麻木僵硬。我深吸一口气,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天光熹微,从敞开的院门和窗户透进来,驱散了些许夜的浓重,但灵堂里依旧显得阴森。棺材静静地停在那里,棺盖依旧留着那条缝,幽深莫名。
爸妈眼睛红肿,正在整理香烛和祭品。大伯在检查棺木,查看抬棺的杠子是否结实。
奶奶坐在原来的位置,脚边的白纸灯笼已经熄灭了。她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的、悲伤过度而疲惫不堪的老太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几乎要以为昨夜那恐怖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知道不是。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后颈。衣领竖着,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那张黄纸符。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浑浊和空洞,带着老人特有的疲惫和麻木,昨夜那骇人的油绿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着我的眼神甚至有些茫然,好像完全不记得几个小时前那短暂而恐怖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