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的撞击声和那可怕的“嗬嗬”声,也一同消失了。
棺材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切,都只是我们极度恐惧下产生的集体幻觉。
奶奶直起身,转过来看着我们。灯笼的光从下方照亮她深深凹陷的眼窝和纵横交错的皱纹,投下大片诡异的阴影。
“看,没事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人刚走,魂儿还没安顿好,身子有点不舍得,动一动,常有的事。别自己吓自己。”
她提着灯笼,走到瘫软的堂哥面前,照了照他的脸:“吴鹏飞,有点出息,你是长孙。”
堂哥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烫到一样,连滚带爬地躲开灯笼的光晕,缩到墙角,抱着头,不敢看她,更不敢看那口棺材。
奶奶又走到我面前。灯笼的光逼过来,我不得不迎上她的目光。那眼睛浑浊不堪,眼白泛着黄,瞳孔深处却好像没有一点光,黑得吓人。她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又低头瞥了一眼晕倒在我怀里的小雅。
“把你妹扶到里屋炕上去睡。”她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打点冷水,给她擦擦脸。”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她不再看我们,提着那盏白纸灯笼,慢悠悠地走回她之前坐的那个角落阴影里,重新坐下,将灯笼放在脚边。光影勾勒出她佝偻的轮廓,她微微低着头,像是也累了,要打盹。
可她刚才拍抚那只手、低语的情景,像用烧红的烙铁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那绝不是“常有的事”!
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痛感刺激着神经,告诉我这不是噩梦。怀中小雅冰冷的体温和沉重的分量也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
我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吴欣欣,不能慌。爷爷已经没了,爸妈他们都累坏了在休息,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几个小辈和一个……极度反常的奶奶。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半抱半拖地把小雅从冰冷的地上弄起来,搀扶着她,踉踉跄跄地往隔壁房间挪。经过那口棺材时,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那条缝隙,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还好,里面再没有任何动静。
堂哥还缩在墙角,浑身发抖,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我把小雅扶进里屋,让她平躺在土炕上。炕席冰凉。我找到暖壶,倒了点冷水浸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均匀。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是虚脱地靠在炕沿上,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灵堂里静得可怕,只有奶奶角落里那一点微弱的灯笼光晕,和堂屋中央油灯摇曳的火苗隔着门帘相互呼应。
恐惧稍退,巨大的疑云瞬间笼罩下来。
奶奶太不对劲了。
她平时的确是个有点固执守旧的老太太,信些祖宗规矩,但也绝不是这样……这样面对如此恐怖情形还能麻木平静甚至诡异安抚的人!
还有她后颈上那张黄纸符!
刚才她转身走向角落时,灯笼的光一晃,我分明又看到了!
一小块方形的、脏兮兮的黄纸,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血的东西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就贴在她后衣领下面一点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