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气音,像风吹过破损的窗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他扯动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虚弱和疼痛而显得扭曲。他看着玄诚子,看着那些围着他、如临大敌的长老们,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带着血沫摩擦的嘶哑:
“看……看来……我的‘条件’……你们……答应了?”
玄诚子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没有回答。但那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真好……”他闭上眼睛,似乎连维持这短暂的清醒都耗尽了力气,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记住……这种感觉……悬着一根线……命不由己的感觉……”
他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再次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只有胸口那微微的起伏,证明着那脆弱的平衡尚未被打破。
静室内,陷入了一片更加压抑的沉默。
长春子长老叹了口气,继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气,维系着那岌岌可危的生命之火。
玄诚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尊石像。他看着那张年轻却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柄触目惊心的、决定着他和宗门命运的匕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他亲手下令废掉修为、推出去顶罪的弟子,这个他曾经视若蝼蚁的“顽石”,如今,真的成了悬在整个凌霄宗,甚至可能是整个修仙界头顶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这把剑的剑柄,正握在这个疯子自己手里,或者说,握在他那微弱跳动的心脏上。
剑落下的那一刻,将是所有人的末日。
他现在能做的,竟只能是祈祷这把剑,不要落下来。祈祷这个疯子,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何其荒谬。何其……可悲。
那柄插入心口的玄铁匕首,成了整个凌霄宗,乃至整个修仙界最脆弱也最坚固的支点。
它冰冷地硌在那里,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撞击在刀锋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窒息感。痛楚是永恒的底色,但比痛楚更清晰的,是周围那些小心翼翼、近乎谄媚的“滋养”。
长春子长老几乎是住在了这间顶级静室里。他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结,用最温和的木系灵气,像梳理乱麻一样,一遍遍抚慰着那与阵法核心纠缠在一起的心脉。各种吊命续魂的珍稀丹药,不要钱似的化开,通过金针渡穴的手法,一点点渗入他枯竭的经脉。灵气雾霭氤氲不散,万年温玉床散发着恒定的热力,甚至连他身下的云蚕丝褥,都每天更换,确保绝对的洁净与舒适。
他们不是在救他。 他们是在维护一个随时可能引爆整个世界的、最不稳定的“结构”。
玄诚子掌门来得越来越频繁。他不再站在远处威压逼人,而是会靠近床榻,沉默地站立许久。他的目光复杂地扫过那柄匕首,扫过那张因失血和痛苦而异常苍白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松动,一丝可以谈判的迹象。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偶尔,在那双眼眸睁开时,会掠过一丝近乎嘲弄的微光。
“你需要什么?”终于有一天,玄诚子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只要你说,宗门……尽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