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手机在桌面震动,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新的朋友圈动态。
我没有点开,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因为我知道,苏晴又发了。
一张精致的自拍,配着一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鸡尾酒,背景是陆家嘴最顶层那家以“贵”闻名的旋转餐厅。
文案是:“糟糕,是心动的感觉呀~”
下面第一个点赞的,是我的发小,李浩。
第二个点-赞的,是我大学的室友,王磊。
第三个点赞的,是我公司的死对头,张扬。
他们三个,连同过去三年里出现在苏晴朋友圈里的另外二十一个男人,共同构成了一顶密不透风、绿得发光的帽子,严丝合缝地扣在我的头上。
今天是第二十五次。
也是最后一次。
我慢条斯理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驱散不了心底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三年了。
我跟苏晴在一起三年。
这三年里,我像个尽职尽责的侦探,又像个可悲可笑的小丑,精准地记录了她每一次的“心动瞬间”。
第一次,是个玩乐队的摇滚青年,苏晴说她喜欢他身上的不羁。
第二次,是个戴金边眼镜的大学教授,苏晴说她沉迷于他的书卷气。
第三次,是个浑身肌肉的健身教练,苏晴说她被他的荷尔蒙所折服。
……
第二十四次,是个刚刚回国的金融新贵,开着一辆蓝色的玛莎拉蒂。
而今天,第二十五次,她选择了我的亲表弟,一个还在读大四、靠着家里给的零花钱装点门面的愣头青。
真是……不挑食啊。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付了钱,走出咖啡馆。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径直走进书房,任由自己陷进柔软的办公椅里。
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冷光,映在我毫无表情的脸上。
屏幕上,是一个制作了一半的PPT文件。
文件名,叫《我那热爱交朋友的女朋友》。
我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个文件。
首页,是苏晴的一张单人艺术照,笑得灿烂又无辜,像个不谙世事的天使。
照片底下,是一行巨大的黑色加粗标题:
【海王的自我修养——苏晴女士和她的25位“好朋友”】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冰冷的机械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像是为我这段荒唐的爱情敲响的丧钟。
我将今天拍到的照片拖进了PPT的最后一页。
照片里,苏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的表弟,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和欣赏。我的表弟则像个开屏的孔雀,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多么讽刺的画面。
我给这一页命名为“第25号:关门弟子”。
然后,我花了半个小时,给整个PPT配上了激昂又悲壮的背景音乐,调整了每一页的动画效果,确保每一个名字、每一张照片的出现,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冲击力。
做完这一切,我点开一个图标。
那是一个拥有三百万粉丝的本地资讯大V的私信窗口。几个月前,我帮他解决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技术问题,他欠我一个人情。
“在吗?”我敲下两个字。
对方秒回:“江哥!在的在的!有什么吩咐?”
我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个几十兆的PPT文件拖了过去。
“帮我发出去,用你最大的流量推,置顶24小时。”
对方显然愣住了,几秒后,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江哥,这……这是嫂子?这内容也太劲爆了,会出事的!”
我盯着屏幕上“嫂子”两个字,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她很快就不是了。”
“钱不是问题,后果我一力承担。”
我说完,便关掉了对话框,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了一边。
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我曾以为,苏晴只是一时贪玩,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曾以为,我的爱和包容,能让她收心,能让她看到谁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找借口。
朋友们都骂我贱,骂我没出息,劝我早点分。
可我就是不甘心。
直到今天,我看着她和我那不成器的表弟相谈甚欢时,我才终于明白。
她不是不懂,她只是单纯地坏。
她享受这种游走在无数男人之间、众星捧月的感觉,享受着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我的爱,不是她的港湾,而是她炫耀的资本,是她证明自己魅力的勋章。
心底的最后一丝温情,终于被这彻骨的寒意所吞噬。
那就……一起毁灭吧。
我睁开眼,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仅仅一个小时。
那条带着PPT的微博,转发已经破了十万,评论区涌入了数万条留言,热搜榜上,“当代第一女海王苏晴”的词条,正以火箭般的速度向上攀升,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字。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微信、短信、未接来电,像是要把这小小的机器撑爆。
有朋友发来的震惊和关心。
有陌生号码发来的辱骂。
当然,更多的,是来自苏晴的,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歇斯底里的微信语音。
我点开其中一条。
“江驰!你疯了!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马上给我把微博删了!马上!”
那声音尖利、愤怒,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惊恐。
我笑了。
这还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为我,如此失态。
我没有回复她,而是慢悠悠地在朋友圈里,发了和她一模一样的那张旋转餐厅的照片,来自我下午的偷拍。
文案只有一句话:
“再见,我的第25次。”
苏晴的世界,是在第二天早上彻底坍塌的。
一夜之间,她从一个在朋友圈里岁月静好、被人艳羡的精致女孩,变成了全网唾骂的“公交车”和“捞女”的代名词。
我做的那个PPT,像一颗病毒炸弹,传播效率高得惊人。每个“男嘉宾”都被我贴心地附上了职业、年龄,以及和苏晴的“约会”时间线。从乐队主唱到健身教练,从IT新贵到海归精英,名单之华丽,履历之丰富,让吃瓜群众叹为观止。
“这姐们是拿我当KPI考核了吗?月度男友,季度老公?”
“时间管理大师啊!我一天约一个都觉得累,她这三年25个,平均一个半月换一个,无缝衔接,牛逼!”
“那个江驰也太惨了吧,这绿帽子都够织成一片青青草原了。”
“惨个屁!我看他就是个傻子,这能忍三年?”
我的名字,江驰,也跟着火了。只不过,在公众眼里,我是一个“史上最惨老实人”、“忍者神龟”的形象。
这些评论,我一条条地看,内心毫无波澜。
上午九点,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在那头气得发抖:“阿驰!网上那个是不是真的?那个苏晴……她怎么敢这么对你!”
“妈,都过去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什么叫过去了!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让你碰上这种女人!你等着,我这就去她家,找她爸妈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
“别去了,妈。”我打断了她,“没意义,我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挂掉电话,我公司的老板又打了过来,语气倒是很客气:“小江啊,你这事儿闹得有点大啊……要不要给你放几天假,处理一下私事?”
“不用了,王总,工作不会耽误。”
我知道,他怕我影响公司形象。
而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苏晴那边,才是真正的风暴中心。
她租住的那个高档小区的名字被扒了出来,虽然没精确到门牌号,但已经足够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她兼职做平面模特的公司,第一时间跟她解了约,并且发布声明,撇清一切关系。
她那些所谓的“闺蜜”,一夜之间把她拉黑得干干净净。
当然,还有PPT里的那25位“男主角”。
我那个还在上大学的表弟,第一个崩溃了。他打电话给我,哭着说他被苏晴骗了,说自己只是崇拜她,想跟她学点“社会经验”,压根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哥,我错了哥!你快把照片删了吧,我们辅导员都找我谈话了,说要给我处分!”
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的社会经验,第一课就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然后挂了电话。
其他人,有的火速注销了社交账号,有的托关系想把热搜降下去,还有几个脾气爆的,直接在网上开骂,说自己也是被苏_晴这个“心机女”蒙骗的受害者。
一时间,苏晴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我以为她会躲起来,或者来找我跪地求饶。
但我低估了她。
中午十二点,我正准备点外卖,门铃突然被人按得震天响。
我透过猫眼一看,是苏晴。
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但那双通红的、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我化成灰都认得。
我打开了门。
“江驰!”
她冲进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哭,不是求饶,而是一巴掌朝我脸上扇了过来。
我侧头躲开了。三年的经验告诉我,她发脾气时,离她远点。
她的手挥了个空,身体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更显得狼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摘下口罩,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和狰狞,“你毁了我!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你的‘一切’,是指那25个男人,还是指他们给你买的包?”我靠在门框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你混蛋!”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那些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哦?那是哪种关系?”我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纯洁的友谊?那你朋友圈里‘心动的感觉’是什么?柏拉图式的精神共鸣?”
“我……”苏晴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却只挤出一句,“我跟你解释不清楚!”
“是解释不清楚,还是编不出来?”我冷笑一声,“苏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演吗?不累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她身体一晃,扶住了旁边的鞋柜,才勉强站稳。
她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愤怒,还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和……震惊。
“江驰,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么想我的。”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水性杨花、贪慕虚荣的女人?”
“不然呢?难道是我眼瞎了?”我反问。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不再争辩,只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那眼神,让我心里莫名地一刺。
“好……好一个江驰。”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带着冰碴,“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你不是觉得我背叛了你吗?”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以为我在跟他们约会?你以为我在出轨?”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视着我,充满了疯狂和自毁般的快意。
“你错了,江驰!那些都不是约会!那是我的工作!”
我愣住了。
“工作?”
“对,工作!”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的工作,就是帮别的女人测试她们的男朋友会不会出轨!那25个男人,每一个都是我的客户的目标!我是在搞业务,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