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对我的关心,哪怕是一点点的询问,比如“你这几天去哪了”“你还好吗”。可他的眼神里只有对徐悦的担忧,没有问我这几天去了哪里,也没有注意到我憔悴的脸色、红肿的眼睛,更没有看到桌上那些早已变质的饭菜——那是我走之前,特意为他做的,想着他回来能吃口热的。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我刚回来,没做饭。”
叶枫皱了皱眉,像是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却没再多问,径直走进了厨房。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笨拙地打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窜了起来,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了油。油热了,他拿出鸡蛋,磕在碗里,鸡蛋液洒了一地,他手忙脚乱地用抹布擦着,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结婚五年,这是叶枫第一次下厨。以前我总说想吃他做的饭,他总是笑着说:“我哪会做饭,部队里都是吃食堂,还是你做的好吃,我爱吃你做的。”可现在,他却愿意为了徐悦,笨拙地学习煎蛋、下面条。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厉害,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叶枫把煮好的面条放进铝制饭盒里,面条煮得太软,黏在一起,上面卧着一个煎糊了的鸡蛋。他盖上盖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想越过我出门。我拦住了他,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申请,递到他面前:“明天我还要回老家一趟,你帮我在上面签个字,我好开介绍信。”
叶枫接过申请,看都没看,就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签名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龙飞凤舞,和他平时写报告时的认真截然不同,像是在签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比如“收到一份报纸”。签完字,他把申请还给我,随口说道:“前几天徐悦生病,我没时间陪你回去,等她病好了,我再跟你一起回一趟老家,看看你爸。”
我接过申请,手指有些颤抖,指尖碰到他签的名字,觉得冰凉。我垂下头,挡住发红的眼角,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叶枫没注意到我的异样,转身就走了。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雪花膏味——那是一种很香甜的味道,我在供销社见过,是上海产的“友谊”牌,一小罐要三块钱,我舍不得买,每次路过供销社,都只是看一眼就走。可徐悦却很喜欢用这个牌子,上次我在徐悦的包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罐子。叶枫大概是专门给她买的,而且买了不止一罐,不然怎么会浑身都是这个味道。
等到院子门彻底关上,我才僵硬地走到餐桌前,把离婚申请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发黄的饭菜,突然觉得很可笑——我为这个家操持了五年,每天洗衣做饭,照顾叶枫的饮食起居,他的军装永远是熨烫平整的,他的鞋子永远是干净的,他的胃永远是舒服的,可到头来,我连一罐三块钱的雪花膏都比不上。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部队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干事在埋头写报告,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