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下的河水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油灯，“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3
油灯熄灭的刹那，刺骨的阴寒裹挟着浓重的河腥气扑面而来。船下沸腾的河水声中，夹杂着无数细碎、贪婪的嘶鸣，仿佛水下万千水鬼正等待着分食我这“赖账者”的魂魄。
那只冰冷浮肿的手，带着三百年的怨念和“河伯”的意志，已触到我的衣襟。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
“——错了！”
一声尖喝，并非来自眼前的“柳青蝉”，也非来自水鬼，竟像是……从我怀中那本厚厚的账册里迸发出来的！
紧接着，那本自我摸到起就从未离身的账册骤然发烫！烫得我胸口一阵灼痛！
“嗡——”
一声沉闷的嗡鸣以账册为中心荡开，那本油腻发黄的册子竟自行从我怀中飞出，悬在半空，无风自动，哗啦啦地飞速翻页！
纸上那些我亲手写下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欠条，每一个字都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像无数只突然睁开的冰冷眼睛，照亮了漆黑的小船，也照亮了“柳青蝉”骤然变色的脸！
她的手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本发光的账册。
“不可能！‘它’的契约怎么会……”她（或者说，她体内的那个东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账册的翻页声戛然而止。
最终定格的那一页，并非我熟悉的任何记录，而是一页我毫无印象、材质也截然不同的暗沉纸页。上面没有名字，没有欠条，只有一幅用暗淡银粉勾勒出的复杂图案——那图案，竟与“柳青蝉”腰间那张羊皮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某种亘古威严的声音，直接从那书页中响起，回荡在小小的船舱里：
“蠢材！”
“三百年，收了无数债，竟没看出最大的债主是谁？也没看出最大的抵押物是何物吗？”
我懵了：“你…你是谁？！”
那书页上的银光流转，声音带着讥诮：“我？我是这大河万千亡魂不甘散去的念，是两岸生民对溺毙亲人的惦，是这三百年来你自以为‘积德’所聚起的一点‘意’！是你那本破账册……生了灵！”
“至于债主？”书页上的银光猛地大盛，如同利剑般指向对面脸色惨白的“柳青蝉”，“不是‘河伯’，更不是这借壳催债的污秽！债主是她！是柳青蝉！”
我如遭五雷轰顶，猛地看向“柳青蝉”。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撕裂而出。
“胡言乱语！”她尖啸，周身黑气翻涌，试图扑向账册。
“嗡！”账册蓝光大盛，将她狠狠逼退。
书页的声音继续响起，又快又急，如同揭破一个埋藏三百年的秘密：
“陈三水！当年你落水将死，是她柳青蝉拼尽最后一丝生魂之力，将你推回岸边！她的魂灵因此未能归入轮回，被卷入了河底暗流，成了‘河伯’这类水魈所能觊觎的、最纯净的‘抵押’！”
“水魈拿住她的魂，逼你签下那狗屁契约！它让你以为欠债的是你，拿你魂魄为质，实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