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宫的露台高悬于整座帝都之上。加冕礼的余温似乎还烙在额间，那顶沉得几乎要压碎颈椎的钻石王冠，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身后侍从手中的丝绒软垫上。
十年。从臭水沟旁蜷缩着舔舐伤口的野狗，到如今站在这里。
他来了。
脚步声很轻，一如既往。莱恩停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我没有回头。“看啊，莱恩，”我的声音平静，“十年前，我们挤在东区那个漏风的阁楼里，你指着窗外那片属于你家族宫殿的灯光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回去。”
那时，我是阴沟里的蚂蚁，他是跌落尘埃的凤凰。
“你还说，”我慢慢转过身，裙摆扫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你喜欢我看你的样子。”
我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十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刻下太多痕迹，只是昔日那几分刻意维持的忧郁与骄矜，如今被一种更深沉的平静所取代。
“现在，”我向前走了一步，王袍的裙摆几乎要触及他的靴尖。我抬起手，用镶嵌着硕大帝国宝石的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告诉我，莱恩殿下。现在，我们两个，谁更卑微？”
空气凝滞了。
然后，他笑了。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个弧度，更像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白色的礼服下摆铺散在冰冷的地面。
他低下头，捧住了我那只穿着柔软丝绒高跟鞋的脚，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了鞋尖上。
“女皇陛下。”他的声音响起，贴着我的脚背，清晰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
“我一直在等您，”他抬起眼，目光自下而上地迎上我审视的视线，“低头看我。”
记忆是被雨水泡发的劣质面包。
我缩在一条断墙的缝隙里，抱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血混着雨水，从额角的伤口流下来。冷，饿，一种骨髓都被抽空了的疲惫。
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他站在巷口，像一道不该出现在这污秽画卷里的光。虽然他的白色上衣也沾了泥点，但他站得笔直，碧蓝的眼睛里没有这片街区常见的麻木或凶狠。
他蹲下身，视线与我齐平。“你受伤了。”他说。声音清冽，带着标准的帝都口音。
他给我水，给我半块真正的白面包。香气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感官。
“跟我来吗？”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干净。
我仰望着他。他逆着光，向我伸着手。
我把自己脏兮兮的手，放在了他干净温暖的掌心里。
“我叫莱恩。”
“塞勒涅。”我小声回答。
他牵着我，走出巷道。我的手在他掌心里，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那一刻，他是我的神。
莱恩的“家”是一个摇摇欲坠的阁楼。他告诉我，他是前朝皇室成员，在政变中家族覆灭，只有他侥幸逃脱。
他教我认字，教我算术，教我礼仪和谈吐。他说：“塞勒涅，你不该属于这里。你的眼睛里有光。”
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我很快发现，莱恩缺乏在底层泥潭里求生的狠劲和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