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诏狱里的上路酒
我叫沈炼。
曾是锦衣卫。
现在，我是诏狱里的一条死狗。
烙铁的味道真他妈难闻。
像是烤猪毛，混着皮肉烧焦的糊味。
一个时辰前，他们刚把一块烧红的铁板按在我胸口。
现在那块皮肉应该已经熟了，冒着油。
我那好上司，锦衣卫百户李嵩，就站在我面前。
他脸上带着那种猫捉老鼠的笑。
“沈炼啊沈炼，你说你图什么呢？”
“查什么不好，非要查到我头上。”
“我贪的那点银子，够你掉脑袋了。”
我啐出一口血沫。
血沫里混着半颗牙。
“李嵩，你会有报应的。”
他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报应？”
“我的报应，就是亲手送你上路。”
他挥了挥手。
几个狱卒上来，把我从刑架上解了下来。
我的骨头，大概断了七八根。
他们把我拖进一间最深、最潮湿的牢房。
扔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
“大人吩咐了，让他死的干净点。”
“别留下痕迹。”
“今晚子时，会有人来处理。”
铁门“咣当”一声锁死。
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我能闻到稻草的霉味，老鼠的骚味，还有角落里陈年血迹的腥味。
这就是我沈炼的结局吗？
为了几两银子，和一个所谓的公道。
真他妈不值。
我躺在地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我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牢房的小窗，被轻轻敲了三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嗯。”
一只满是污垢的手，从窗口递进来一个小小的土陶碗。
碗里是浑浊的液体。
“老乞丐我没别的本事，就这点人情。”
“他说你是条汉子，该喝碗上路酒。”
“喝了吧，黄泉路上，暖和点。”
上路酒？
断头酒还差不多。
我苦笑。
李嵩这王八蛋，做事还挺讲究。
杀我之前，还送碗酒。
我挣扎着爬过去，用抖得像筛糠的手，接过那碗酒。
碗沿磕在我的牙齿上，发出“咯”的一声。
酒气很冲。
不是什么好酒，劣质的烧刀子。
可现在，对我来说，这大概是琼浆玉液了。
去他妈的公道。
去他妈的锦衣卫。
老子不玩了。
我仰起头，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
然后……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火热，没有消失。
它像炸开的烟花，瞬间冲向我的四肢百骸。
我断掉的骨头，在发痒。
我胸口的烙伤，传来一阵清凉。
我的脑子里，忽然挤进来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癫……”
一个穿着破烂道袍，腰间挂着个酒葫芦的男人，在我的脑海里放声大笑。
他是谁？
酒剑仙？
什么玩意儿？
一股庞大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洪流，狠狠地冲刷着我的神魂。
我感觉自己要被撑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