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下岗,比天塌下来还难受。
回乡路上,我救了个血淋淋的老头,只是本能。
电话响时,我以为是催债的,可对方自称市委书记。
他语气威严,通知我明天九点必须到他办公室。
我知道,我的平静生活,彻底被这个电话搅碎了,不知是福是祸。
01
一纸通知,就把我二十八年的人生砸得粉碎。
红星机械厂,我从学徒干到八级钳工的地方,一夜之间,成了我回不去的故乡。
“响应国家号召,优化产业结构,自谋出路。”
通知上的黑字,像一个个冰冷的铁块,砸在我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
厂门口,那扇我推了十年、漆皮斑驳的铁门,第一次对我紧闭。门卫老张递给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那张轻飘飘的下岗通知,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没说话,接过那几张薄薄的钞票,捏在手心,汗水很快就把它浸湿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常年吃药欠下的账,还有妹妹李雪今年高三,正是要钱的时候。
“自谋出路”,四个字,说得轻巧,可我的路在哪里?
我叫李明,二十八岁,除了跟冰冷的铁疙瘩打交道,我什么都不会。
我像个孤魂野鬼,在城市的街头游荡了一整天,直到最后一班回乡下的班车即将发动,我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上去。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迅速倒退,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把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试图用这种物理上的寒冷,压下心里的灼烧感。
车里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劣质香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只想快点回家,又怕回家。
我该怎么跟体弱多病的父母说?怎么跟马上要高考的妹妹说,她下学期的学费,可能没了着落?
车子颠簸在回乡的土路上,扬起一阵阵灰尘,把窗外的天都染成了昏黄色。
就在我麻木地想着心事时,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
车上的人都惊叫起来。
我猛地抬头,看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小轿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直直冲进了路边的深沟里。
车头严重变形,冒着白烟。
司机一脚刹车,把班车停在路边,满车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议论纷纷。
“哎哟,这撞得不轻啊!”
“别是死了人吧?这沟可深着呢!”
“谁敢下去看啊,万一被讹上怎么办?”
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却没一个人有动作。
我死死盯着那辆冲进沟里的轿车,车窗玻璃已经碎裂,隐约能看到一个老人歪倒在后座,额头上全是血,一动不动。
那一刻,下岗的失落、前途的迷茫、家庭的重担,所有情绪都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本能冲散了。
我脑子一热,推开身边的人,吼了一句:“司机,开门!”
司机愣了一下,还是把车门打开了。
我一个箭步冲了下去,深一脚浅一脚地滑下土坡,朝那辆变形的轿车跑去。
车门卡死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把手伸进破碎的车窗,摸索着找到里面的门把手,猛地一拽。
“哗啦”一声,车门被我拽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汽油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