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瓦房里的寒酸岁月
北方的冬天来得早，刚进十一月，呼啸的北风就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往人的骨头缝里钻。李向北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都磨出毛边的夹克，缩着脖子往男生宿舍跑。这件夹克是城里表姑家表哥穿过的，据说当年还是挺时髦的款式，可到了乡镇中学的宿舍里，却成了别人笑话他的由头。
“哟，‘城市人’回来了？” 刚踏进瓦房宿舍的门，就听见张磊阴阳怪气的声音。宿舍里一共住了十二个人，挤在六张上下铺的铁床上，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墙壁上布满了霉斑，角落里堆着大家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脚臭味和劣质肥皂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李向北没吭声，径直走到自己的床铺前。他的床在最里面的角落，上铺，床板有些松动，稍微一动就吱呀作响。他把怀里揣着的课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边，那是他从旧书摊上淘来的，封面都快掉了，里面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笔记。
“向北，你又去伙房洗脸了？” 旁边床铺的王浩探过头来，小声问道。李向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整个宿舍区都没有水龙头，要洗脸只能去几百米外的伙房，那里有一个生锈的大水缸，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把水挑满。冬天的时候，水缸里的水都带着冰碴子，用手一摸，冻得刺骨。
“这天儿用凉水洗脸，你也真能扛。” 王浩咂了咂嘴，眼里带着几分同情。李向北笑了笑，没说话。他早就习惯了，从初中住校开始，他就一直这样。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他舍不得花钱买热水，更舍不得买洗面奶那些 “奢侈品”，能省一点是一点。
晚上上自习的时候，李向北感觉越来越吃力了。黑板上的字在他眼里变得模糊不清，尤其是坐在后排的时候，根本就看不清老师写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近视了，可他不敢跟家里说。配一副眼镜至少要几十块钱，那可是父母好几天的收入。他只能眯着眼睛，努力地往前凑，有时候实在看不清，就只能借同桌的笔记抄。
“李向北，你怎么老是眯着眼睛？是不是近视了？” 同桌的张晓梅好奇地问道。李向北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低下头，小声说道：“没有，可能是晚上没睡好，有点眼花。” 张晓梅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可李向北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难受极了。
他想起了家里的情况，父母为了供他上学，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回来喂猪、做饭，忙得脚不沾地。他怎么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呢？所以，即使看不清黑板，他也只能硬撑着，每天晚上借着宿舍里昏暗的灯光，把白天没听懂的内容重新学一遍，有时候学到半夜，眼睛熬得通红。
有一次，上数学课的时候，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难题，让大家上去解答。李向北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思路，可他因为看不清黑板上的题目，不敢举手。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张磊突然站起来，指着他说道：“老师，让李向北上去吧，他可是我们班的‘学霸’，肯定会做。”
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李向北的身上，他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他知道张磊是故意的，因为之前张磊嘲笑他穿的衣服，他没理，张磊就一直记恨在心，总想找机会让他出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