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古董的心声。
这项能力并非与生俱来,而源于七岁那年的一场高烧。
昏沉中,我第一次听见了声音,来自床头奶奶留下的那只旧梳妆盒。
它用苍老又温柔的语调,给我讲了一个关于它和奶奶,很长很长的故事。
从那天起,万物在我耳中,都有了低语。
公司新来的总监,是老板的关系户。
他让我把一堆义乌仿品包装成稀世珍宝。
我拒绝。
他当众羞辱我。
他把那些假货搬上了大型拍卖会。
拍卖会上,我举起手,对着台上那件「唐三彩」开口:「你好,能让我看看你的‘出厂日期’吗?」
「我猜是2023年6月,产地,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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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舒,你来。」
新来的总监陆哲下令。
他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丝毫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慢。
他手指重重地敲着会议桌上一只青花瓷瓶,震得瓶身嗡嗡作响。
「给这件‘承载百年风霜的宫廷遗珠’,写一篇三千字的软文。」
他的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
「要突出它的历史厚重感和皇家气派,要让那些有钱的老头子们一看就想掏钱!」
我没顾上擦。
脑子里,那只瓷瓶正用尖细的嗓音哀嚎。
「哎呀妈呀,我身上这标签还没撕干净呢!大哥你可轻点,别把我刚画上去的龙纹给蹭掉了,这可是加急画的!」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荒谬感。
我的语气努力保持专业且客观。
「陆总监,这只瓶子不符合明代官窑的任何一个特点。」
「无论是釉色光泽,还是底部的火石红特征,都太新了。」
「胎体也过于轻薄,更像是……」
陆哲那双三角眼倏地一眯,厉声打断我的话。
「更像是什么?」
他的语气里满是压迫和不悦。
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完了结论。
「更像是上周刚从景德镇某个作坊里出窑的,现代仿品。」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同事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假装认真研究自己面前的文件,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有角落里的姚菲,对着我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陆哲的脸唰地涨红,继而铁青。
「乔舒!」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只可怜的瓷瓶被震得跳了一下。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抓起我刚提交的策划案,狠狠摔在地上。
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四下飞散。
A4纸锋利的边角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你懂个屁!」
他几乎是指着我的鼻子在骂。
「这是我托了多少关系,从一个隐世多年的老收藏家手里淘来的绝世宝贝!」
「你一个死打工的,见过什么好东西?你摸过的最贵的东西,就是你那个破手机吧!」
「说白了,你不就是嫉妒我有门路,能给公司创造这么大的业绩吗?」
「不知变通,死脑筋!食古不化!」
「公司花钱请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来这儿当大爷的!」
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没有反驳。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包装谎言的工具人,而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