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村里唯一通往外界的小路上,传来一阵拖拉机的轰鸣声。是邻村的王老五来送化肥了。拖拉机在村口停下,王老五大嗓门地跟闻讯出来的村民打招呼,分发货物。
阿呆似乎被这喧闹声惊扰,不安地扭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受惊的动物。他突然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村子后面那片老林子跑去。
“又犯病了!”有人见怪不怪地喊了一句。 小雅却心头一动,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阿呆跑得并不快,脚步踉跄,时不时还摔倒,弄得满身尘土。小雅保持一段距离跟着,看着他消失在林边一个几乎被荒草淹没的、低矮破旧的石头房子前——那是村里废弃多年的土地庙。
小雅停下脚步,没有贸然进去。她躲在树后,看到阿木钻进破庙,好一会儿没出来。
她悄悄绕到庙后,从墙壁的裂缝向里望。
庙内光线昏暗,布满蛛网。阿木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缩在角落发呆。他背对着裂缝,正撩起自己的上衣。小雅倒吸一口冷气——那瘦削的背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青紫色淤痕和几道狰狞的、已经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的抓伤!那绝不是摔倒能造成的伤口!
只见阿呆从庙里一个腐朽的神龛后面,摸索出一个小瓦罐,里面似乎是某种墨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草药膏。他艰难地反着手,试图将药膏涂抹在背部的伤口上,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忍耐。好几次碰到痛处,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白天是任人欺辱、痛觉迟钝的傻子,夜晚是伤痕累累、默默舔舐伤口的守护者……小雅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酸涩直冲鼻腔,心中那点猎奇般的探究欲,瞬间被巨大的震撼和同情所淹没。
她终于明白,陈村长眼中的愧疚从何而来。也隐约触摸到了这个村庄平静表象下,残酷而沉重的真相。
她没有现身,悄悄退回了村子。那天晚上,她彻夜未眠,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总觉得那风里裹挟着若有似无的嘶吼和呜咽。
第二天,她找到陈村长。老人正坐在自家门槛上磨镰刀,嚓嚓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响。
“村长,”小雅在他身边蹲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看见了。” 陈村长磨刀的动作顿住了,浑浊的老眼锐利地看向她:“看见啥了?” “看见阿呆身上的伤,看见他半夜出去,看见……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小雅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阿呆,他不是真的傻,对不对?晚上……晚上在村子里作祟的,到底是什么?阿呆在对付它们,是不是?”
陈村长沉默了很久,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手里的镰刀也忘了磨。 “姑娘,”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了,就甩不脱了。” “可阿呆一个人扛着!这对他不公平!”小雅有些激动,“村里人什么都不知道,还那样对他……” “正因为不知道,才能活得安生!”陈村长猛地打断她,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深深的无奈,“这是……代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总得有个人出来扛着。阿呆……他是自己选的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