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少年宫那束顶光
少年宫｜2004｜6岁
01 青绿色颜料盖
教室的灯管有点旧，照得每张桌子都发白。我攥着妈妈给的 12 色铁盒，里面缺了青绿。
旁边座位空着，我不敢开口借。
前排男孩忽然转身，把盒子推到我面前。
他拧开半格青绿，没说话，只把盖子倒扣在桌沿。塑料盖滚了半圈，停在我草稿纸边。
我愣了一下，拿笔蘸了。颜色比我想象的亮，像幼儿园午睡后发的苹果皮。
很多年后沈砚才想起，那天他多买了一格青绿，因为超市促销两盒八折。
他觉得占地方，顺手分了一半给后排安静的小女孩。
02 画笔停顿
我画了一棵树，树干涂成咖啡色，树冠用新借的青绿。
老师路过，弯腰问我：
“树怎么没有根？”
我摇头，我不知道树根长什么样。
男孩在旁边画钢琴，黑键白键排得整整齐齐。
他抬头看我，指了指我的画，又指了指他的钢琴，好像在说颜色很配。
我低头把树根补了两笔，像倒插的筷子。
下课铃响，大家排队洗手。
我把铁盒还给他，他摇头：“还有剩，你先用。”
声音不高，我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像拍篮球。
03 回家路上
周梨在门口等我。她住我家楼上，今天画了一栋会飞的房子，屋顶是红色的。
她拉着我往外走：“快点，我妈说买冰棍。”
我书包里装着那张树，还有半格青绿。
走到小卖部，我掏出攒了一周的硬币，买了两根小布丁。
我递给周梨一根，自己留一根。冰太硬，咬得牙酸。
晚上，我把画贴在书桌前的墙上，用拼音在角落写下“xiexie”。
写完又觉得字太丑，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
妈妈进来问：“谁给你的颜料？”
我说：“前面的男生。”
妈妈笑了一下，关灯，留一盏小夜灯。
灯下的青绿有点暗，像冰箱里放了两天的菠菜。我伸手摸一摸，颜料已经干了，表面起一层薄薄的皮。
我把盖子盖紧，听见咔哒一声，心里忽然踏实。
沈砚第二天搬家，颜料盒留在少年宫失物招领处。工作人员清理时，把那格青绿整个扣进垃圾桶。没有人知道，它曾在某张画纸上短暂地活过一棵树。
卷2 翻墙的杨枝甘露
初中｜2010｜12岁
01 铁门摇晃
午休铃一响，我拎着保温袋往操场跑。
里面是杨枝甘露：早上六点切好芒果，装进旧保温罐，再塞两袋碎冰。
周梨在后面追：“值日生要记名！”
我顾不上，先把书包甩过铁门，自己踩着栏杆翻过去。
铁门“咣当”一声，校警远远吹哨。
我穿过小巷，艺校南墙外的梧桐树掉了一地黄叶。
琴房窗户半开，沈砚坐在最里面，手指落在键盘上，声音闷在房间里。
我敲两下窗框，他抬头，额前的头发比上学期长，快盖住眼睛。
02 甜品递窗
我把塑料袋举高，示意他接。他开窗，热气一下扑到我脸上。
保温袋递进去，小声说：“快吃，西米要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