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去新加坡的第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袭击了苏晚。或许是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身体里爆发,或许是连日来殚精竭虑的筹谋耗尽了心力,她病得昏昏沉沉。
意识像漂浮在滚烫的云层里,时而被抛起,时而重重跌落。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别墅里很安静,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迷糊中,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父亲的书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和旧书的墨香。父亲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眉头微蹙。小小的苏晚跑过去,抱着父亲的腿,仰着脸撒娇:“爸爸,爸爸,你看我的新画……”
父亲摘下眼镜,脸上严肃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带着纵容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晚晚又画了什么呀?让爸爸看看……”
“爸爸……”苏晚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病中的脆弱。那一声呼唤,像是迷失在黑暗森林里的小兽发出的呜咽,浸满了对唯一庇护所的渴望。
一只微凉的手掌,带着熟悉的雪松冷杉气息,轻轻覆上了她滚烫的额头。那触碰带来一丝短暂的、模糊的清凉。
“嗯。”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极其自然地应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习惯性的安抚,低沉,温和。
是陆承宇!
苏晚烧得迷糊的脑子像是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瞬间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个熟悉的、穿着深色衬衫的轮廓坐在床边。是陆承宇?他不是在新加坡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覆在额头上的那只手,在应下那声“嗯”之后,动作极其细微地停滞了一瞬。仿佛连他自己也被这脱口而出的应答惊了一下。然后,那只手没有像往常那样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而是略显生硬地收了回去。
“烧还没退。”陆承宇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温和,听不出丝毫异样。他拿起床头柜上温水和退烧药,动作自然地扶起苏晚的上半身,“来,先把药吃了。”
苏晚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喝水吞药。温水流过灼痛的喉咙,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刚才那瞬间的停滞和收回的手,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她混乱的意识里。是错觉吗?还是……他也在那一刹那,被某种猝不及防的情绪击中了?是愧疚?还是仅仅因为扮演“父亲”这个角色而产生的片刻错愕和……厌恶?
她闭上眼,重新陷入昏沉。但心底某个角落,却被这个细微的插曲彻底冰封。那一声无意识的“爸爸”和他那一声自然的应答,像一面最残忍的镜子,瞬间照出了他们之间那伪装了三年的温情之下,是何等扭曲与血腥的真相。她依赖的、呼唤的,是早已被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摧毁的至亲!而他,竟能如此自然地应下!
原来,连她病中无意识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