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被打爆到彻底沉寂，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催债短信和律师函提示。
2 菜场奇遇
从云端到泥潭，真的只需要三天。
“啧，老刘头，你这韭菜可不咋行啊，水唧唧的，一点都不精神头儿。”
旁边摊位，一个穿着褪色碎花汗衫、头发胡乱挽在脑后的胖大妈，正捏起一把韭菜，嫌弃地撇着嘴，唾沫星子横飞。她脚边放着一个老旧得掉漆的收音机，里面刺刺拉拉地放着咿咿呀呀的黄梅戏。
“哎哟，张姐，这天气就这样，您多担待，给您便宜五毛，成不？”卖菜的老刘显然跟她很熟，笑着打哈哈。
被称为张姐的大妈哼唧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付完钱，她却不走，斜睨着老刘摊位上那个巴掌大、屏幕脏得看不清的小收音机——那上面居然隐约闪烁着股票的红绿线条。
“还盯着这玩意儿呢？咋样，又绿了吧？”张姐嗓门洪亮，带着一种菜市场特有的、无所顾忌的熟稔。
“可不嘛，套得牢牢的，这破股市，就没法玩！”老刘唉声叹气。
“嘁！”张姐嗤笑一声，把手里的菜篮子往胳膊肘上一挎，“跟你说了多少回，炒股本大妈门儿清！没那么复杂，就认准了龙头，干就完了！啥技术指标？都是狗屁！就看谁硬，谁冲得猛！”
林煊低垂着的眼皮动了动，嘴角难以抑制地扯起一丝极淡的、近乎痉挛的嘲弄。
龙头战法？
他曾是这市场里最顶尖的捕食者，玩的就是龙头，做的就是情绪博弈。资金、筹码、人心、政策……无数变量在他脑中瞬间推演，凝结成电光火石间的决断。那是刀尖上跳舞，是狼群里的厮杀。
什么时候，龙头战法成了菜市场大妈嘴里唾沫横飞的谈资了？
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你不信？”那张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扭过头，浑浊却精亮的眼睛扫过林煊摊位上那几颗寒酸的土豆，又落在他那张虽然落魄却依旧能看出几分过去轮廓的脸上。
林煊没吭声，把头埋得更低。
张姐也不在意，转回头，用那根刚捏过蔫韭菜、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的手指，猛地戳向老刘那脏兮兮的收音机屏幕某一点。
“瞅见没？就这个！‘东江科技’！这票，听大妈的，现在这蔫吧样儿都是装的！”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可笑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庄家吸筹呢！下午一开盘，准拉板！直线拉！一分都不带差的！”
林煊下意识地顺着她那脏污的指甲瞥了一眼。
代码300***，东江科技。
他脑子里立刻跳出这只股的信息：典型的垃圾股，主业萎靡，财报稀烂，常年阴跌，成交量萎靡得像个垂死病人。前几天好像还出了个什么利空公告，股价更是跌破了所有均线，技术形态丑得没法看。
拉板？还下午直线拉板？
天方夜谭。
这大妈不是疯了，就是纯粹过个嘴瘾。
他心底那点可怜的、属于过往的骄傲，让他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只是觉得更加可悲。为这个大妈，更为沦落到需要在这里听一个疯子胡言乱语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