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坠落之前,我听见有人在哭
我听见哭声的时候,正在一片霓虹色的海水里下沉。
那声音像把玻璃刀,割开我耳膜,割开我胸腔,割开我所有还没来得及做完的梦。我想睁眼,可眼皮被缝进了云层,软绵绵,轻飘飘,像班主任贴在公告栏里的那张"暑假安全须知",永远失去效力。
“别睡啊——"
哭声更近了,是女孩子的声音,带着海盐和橘子汽水的味道。 我努力抬手,指尖却碰到一枚冰凉的铁环——是输液架?是自行车铃铛?还是谁偷偷套在我无名指上的易拉罐拉环?
我不知道。我只听见"滴——"的一声长音,像体育课上永远跑不完的八百米哨声,像我妈把电饭煲调到"保温"档,像全世界同时按下暂停键。
然后我就来了这里。 这里的天是颠倒的,海水在头顶,云在脚背,我赤脚踩在会发光的鲸落上,每一步都会开出小小的雏菊。雏菊颜色很贱,粉得发腻,像小卖部里五毛钱一包的"流口水"糖。
我蹲下来摘,一摘就碎,碎成亮晶晶的粉末,飞进我鼻腔,呛得我直打喷嚏。
”阿——嚏!"
喷嚏声在海里炸出漩涡,漩涡里浮出一块路牌:
【欢迎来到“深潜者"号列车,请出示你的车票。】
我摸摸口袋,只摸到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用红笔写着:
“林星澜,高二(3)班,生物竞赛保送生,请假原因:脑干出血。"
字迹是我的,却像陌生人的体检报告。我盯着"脑干出血"四个字,忽然觉得好笑:脑干也能出血?那我的思想是不是正像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砸在没人经过的深夜走廊?
路牌背后,有人轻轻拍我肩膀。
我回头,看见一个戴鲸鱼口罩的女孩。她睫毛上挂着碎冰,瞳孔是两粒正在融化的薄荷糖。
“车票就是回忆。"
她说
“回忆越甜,座位越靠前。"
我咧嘴,想告诉她我回忆里全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甜个屁。可下一秒,她忽然伸手探进我左胸——不是猥琐,是真的探进去,像伸进一只空书包——掏出一包"流口水"糖,粉得发腻。
“看,有甜味"
她剥开糖纸,塞进我嘴里
“上车吧,林星澜。"
我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提着的,是一盏用输液袋折成的灯笼,灯笼里游动着小小的心脏模型,一缩一张,发出"滴——滴——"的声响。
那是我自己的心跳。 我忽然有点慌,想回头找那块写着"脑干出血"的纸,可海水已经涌上来,像班主任的抹布,一把抹掉所有粉笔字。
“等等"
我喊
“我还不知道我要去哪!"
鲸鱼口罩女孩回头,冲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去醒来的地方,也是去告别的地方。"
她声音轻得像我妈给我掖被角时的叹息
“别怕,我们所有人,最后都要在某一站彻底下车。"
第二章 列车长是只海马,他说我票根上少了“眼泪"
“深潜者"号是一列倒着开的列车。
车厢地板是透明的水母幕墙,踩上去会泛起彩虹色涟漪。乘客们千奇百怪:有穿校服却戴呼吸机的男孩,有拿吊瓶当气球的小女孩,还有一只穿白大褂的企鹅,正用听诊器给一只海马做心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