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叔对我很好。有一次我发烧,他背着我跑了好几里路去镇上的诊所。医生说要打针,我吓得直哭,于叔就在旁边给我讲故事分散注意力。他讲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自己年轻时爬火车啊,什么他的家乡会下比房子还大的雪啊,但很奇怪,我居然真的不那么害怕了。打完针后,他用自己的破棉袄裹着我,一路背我回去。伏在他瘦削的背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脊骨的形状,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4.收购站里的宝贝
收购站的王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总是油光锃亮,像是刚擦过的皮鞋。我们常卖废品给他,渐渐熟络起来。他的收购站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弃物品,从破铜烂铁到旧书报纸,应有尽有。
有时我会在废品堆里发现特别的东西,发黄信封上的邮票、精致的烟盒纸、各种酒的商标,可能也是别人曾经收藏过的。偶尔还有古钱币和银元。王老板对这些没兴趣,他只关心重量和材质。
这些花花纸片有什么用?他常这么说,随手将那些在我看来很好看的东西扔到一边。 我就用一些捡来的废铁纸壳瓶子什么的的,和他换这些没用的东西。我经常帮他干活整理废品堆,时间久特别熟悉了,他干脆直接送给我。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你喜欢就拿着吧。他说着,摇摇头,似乎无法理解我的爱好。
九八年那会儿小镇上没人怎么在意这些,但我却觉得每件东西都藏着故事。常对着一些邮票出神,想象它曾经跨越千山万水,传递过怎样的思念与牵挂,抚摸着古钱币上模糊的文字,猜测它经历过多少双手,见证过多少交易与人生。
我收集这些被世人丢弃的宝贝,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夹在捡来的影集里,藏在破屋的角落。它们是我孤独岁月中最珍贵的伴侣,承载着我对远方和未知的想象。
5.离别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着。大概过了有五.六年。我从一个瘦弱的孩子长成了少年,于叔的背却越来越驼,走路也越来越慢。直到那天,几个陌生人来到镇上,说是于叔的家人。
他们找到收购站时,于叔正在称一堆废纸板。他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我从没见过的灿烂笑容。那笑容使他脸上的每道皱纹都舒展开来,像是瞬间年轻了十岁。
原来于叔的真名叫于建设,是从北方来的。许多年前,他被一个深爱的姑娘抛弃,一时想不开脑子受了刺激。自己神志不清到处走,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他,最近才打听到他可能在这个南方小镇。
那天他要回北方老家了。临走前于叔的家人给我一张纸,上面是他家的地址。小子,有空来看我啊。他笑着说,眼角却有泪光闪烁。我哭得撕心裂肺,那一刻才明白于叔已是我最亲的人。这些年来,他不仅是我的伙伴,更是我事实上的家人。
于叔走后,我一个人又捡了两年多破烂,攒了些钱。也收集了很多我喜欢的东西。我听来来往往的人说大城市机会多,捡破烂也更容易,于是决定去就近的大城市魔都看看。
整理家当时,我挑出这些年的珍藏:邮票、几十个银元、古钱币、字画和烟酒标。东西太多拿不了,其余的送到姑姑家存放,这些年来她偶尔帮我,虽然自家也不宽裕。姑姑看着我那些破烂,摇摇头这些破烂带去大城市做什么?但她还是帮我打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