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满了。
我光着脚,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让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我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
我的丈夫,纪樊,最喜欢一切尽在掌握。
“月,这个微笑的角度堪称完美。”
“我们的家,不允许有任何一丝瑕疵。”
“我们的女儿,星眠,她的人生将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艺术品。
现在,这件小小的艺术品正在婴儿房里安睡。她七个月大,呼吸带着甜甜的奶香。我即将亲手将她“归还”给那个视她为作品的男人。
不,是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今天下午,纪樊要去参加一个跨国视讯会议。他出门前,整理着袖扣,动作优雅得像在演电影。他弯腰亲吻我的额头,一如既往地标准。
“亲爱的,让王姨好好照顾你和星眠。我很快回来。”
王姨是我们的佣人,一个被他精挑细选过的,不多话,不多看的女人。
我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妻子该有的微笑。
“好的,你专心工作。”
厚重的橡木门在我面前合上,隔绝了他审视的目光。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走到王姨面前,声音平静无波。
“王姨,我妈那边有点急事,你现在帮我送一趟东西过去,亲手交给她。”
王姨面露难色,“可是先生出门前吩咐过,让我一定……”
“这是我的家。”我看着她,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妈妈需要,就现在。”
我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塞给她,“打车去,剩下的,就当你的辛苦费。我不想让我先生回来,看到我因为这点小事不开心。”
提到纪樊,她眼里的犹豫立刻变成了顺从。她不敢违背这个家里真正的规则。
她匆匆离开。
很好。现在,这座金色的、空旷的牢笼里,只剩下我和我的星眠了。还有我为我们准备的,唯一的出口。
我走进婴儿房。
星眠躺在她的蕾丝小床里,睡得像个天使。她有一双和纪樊一模一样的眼睛,漂亮,却也让我感到刺痛。所有人都说,星眠是他完美的复制品。
我俯身,用最轻柔的动作抱起她温软的身体。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小嘴微张,没有醒。
“星眠,”我贴着她的耳朵,用我的母语,那个纪樊听不懂,也嗤之以鼻的语言,低声说,“妈妈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把你当成艺术品的地方。”
“那里没有精准到毫米的微笑,没有二十四小时监控的眼睛,没有指挥你该如何呼吸的声音。”
我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卫生间。
我的心跳很稳,每一下,都像在为我的计划敲响倒计时。
这不是绝望下的冲动。
这是我筹划了二百一十天的,复仇。
我记得星眠出生的那天,我躺在产房里,汗水和泪水糊了满脸。纪樊穿着无菌服站在旁边,眉头紧锁,眼神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他在看仪器上的数据,仿佛我是他一个即将完工的项目。
当星眠的第一声啼哭响起,医生把她抱到我面前。
“恭喜,是个非常健康漂亮的女孩。”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