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舟!"
族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枯瘦,威严,像从坟里爬出。
他拄着乌木拐杖,走进来。
身后跟着七八个族人。
眼神像看瘟神。
有人手里还拿着烧香用的竹签,尖头朝下,像随时准备刺人。
"昨夜子时,村口槐树无风自折。"族老盯着他,眼窝深陷,像两个黑洞,"阿福说,有外魂入侵。你,昨夜去了荒坡?"
林小舟不低头:"我去查真相!关于我爷爷!关于7-19!我看到了脚印!听到了声音!那不是幻觉!它们在求水!在求回家!"
"真相?"族老冷笑,拐杖顿地,发出闷响,"你爷爷林德海,被俘苟活,失节辱祖!是家族之耻!祠堂碑上,'叛'字刻了三十年!你还想翻案?!亵渎祖宗,罪加一等!"
"被俘就一定是叛徒?!"林小舟吼,声音撕裂,像要冲破喉咙,"他可能是伤兵!是逃回来的英雄!你们凭什么定他的罪!就凭一句'规矩'?!就凭你们的偏见?!"
"凭血脉!凭祖训!"族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今日起,若你再敢妄言鬼神,再敢触碰祖宗规矩,逐出宗祠!永不入谱!生不得归家,死不得入土!"
一片死寂。
林小舟站在厅堂中央。
像被剥光了衣服,钉在耻辱柱上。
逐出宗祠。
意味着他不再是林家人。
族谱上,不会有他的名字。
将来,没人给他烧纸。
他将真正成为孤魂。
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他输了。
彻彻底底。
在深圳,他输在PPT上,老板说"方案不行"。
在这里,他输在血脉里,族老说"你不是我们的人"。
一样的无力,一样的窒息。 他想起自己在深圳的公寓,整洁、冰冷、无神龛。
他信数据,信逻辑,信0和1能解释一切。
可此刻,他发现自己害怕了。
怕的不是鬼神,而是这种无法挣脱的归属感。
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子。
更怕的是,自己也会像爷爷一样,被至亲之人,用"规矩"杀死。
他转身,走向客房。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鞋底黏着从荒坡带回的泥,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像拖着一条看不见的锁链。
他摸到裤缝——上周刚缝上的裂口,现在又崩开了三道线。
像他的人生,怎么补,都破。
夜。
更深。
老厝一片死寂。
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像倒计时,一声,一声,敲打神经。
心率:88。
血压:160/100。
阿嬷在生死线上。
林小舟潜入祖母卧室。
她睡着了,呼吸微弱,像风中残烛。
床头柜上,放着个老旧的樟木柜。
漆面斑驳,锁着一把黄铜小锁,锈迹斑斑,像凝固的血。
他记得小时候,奶奶从不让他碰这个柜子。
一次他好奇伸手,奶奶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吼道:"小孩手脏,会冲撞!那是你爷爷的东西!不许碰!"
那晚,他发烧了,梦里全是爷爷的脸,在火里烧。
奶奶抱着他,哭着说:"别怕,阿嬷在。"
可她的眼里,全是恐惧。
他掏出瑞士军刀。
刀尖插进锁孔。
轻轻一撬。 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