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佛堂惊影
暮春的夜，江南织造府的蔷薇架下还凝着未干的露，苏兰芝握着那柄银鞘短剑的手指却比露更凉。檐角铁马被晚风撞得轻响，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佛堂撞见的那个身影——玄色锦袍沾着些微尘土，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唯有垂眸看供桌上烛火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软的影。
那时她正为久病的母亲拈香，那男子却径直走到观音像前，指尖叩了叩案几上的青瓷瓶。瓶里插着枝新开的白梅，是她清晨从后园折来的。“梅需逊雪三分白”，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雪水的玉，“雪却输梅一段香。”苏兰芝捏着念珠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正撞进他眼底，那里面竟藏着些她读不懂的沉郁，像寒潭底的碎冰。
此刻她站在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父亲压低的声音：“……海寇已占了三门湾，若不能尽快联络上戚将军的援军，这江南半壁……”后面的话被风吹散，只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苏兰芝深吸一口气，抬手叩了叩门。
“进来。”父亲的声音带着疲惫。她推门而入，见父亲正对着一幅海防图皱眉，而桌旁还坐着一人——正是那日佛堂里的男子。他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衫，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温润，只是眼底的沉郁依旧未散。
“爹。”苏兰芝屈膝行礼，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男子身上。父亲抬头见是她，愣了愣，随即道：“兰芝，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生照看你母亲吗？”
“母亲刚睡下，”苏兰芝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那幅海防图，“女儿听闻爹在为海防之事烦忧，想来问问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父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此事关乎军国大事，你一个女儿家，帮不上什么的。”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男子，“对了，兰芝，这位是沈先生，是为父请来商议海防之事的。”
沈先生站起身，对着苏兰芝微微颔首：“苏小姐。”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那日多了几分客气。
苏兰芝也颔首回礼：“沈先生。”她看着沈先生，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真正有本事的人，往往藏得很深。眼前这位沈先生，虽看似温润，却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想来定是有过人之处。
“爹，”苏兰芝转头看向父亲，“女儿虽不懂军国大事，但府里的人脉和资源，或许能派上些用场。您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女儿便是。”
父亲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担忧：“兰芝，你有这份心，爹很欣慰。只是此事凶险，爹不想让你卷入其中。”
“爹，女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苏兰芝语气坚定，“江南是我们的家，如今家有难，女儿怎能袖手旁观？”
沈先生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开口道：“苏大人，苏小姐既有这份心意，或许真能帮上忙。眼下我们急需联络上戚将军，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传递密信。苏小姐在江南人脉广，或许能找到隐秘的渠道。”
父亲沉吟片刻，看向苏兰芝：“兰芝，你……”
“爹，我愿意去。”苏兰芝不等父亲说完，便抢先答道。她知道此事凶险，但她更清楚，若不能及时联络上戚将军，江南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