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委屈和背叛感像一只巨手攥紧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我那好弟弟,假惺惺地走过来,嘴角那点笑意都快藏不住了:“姐,以后一个人带着狗……有什么困难,跟弟弟说啊?”
语气里的施舍和得意,毫不掩饰。
我没理他,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踉跄地走出医院。
身后,是他们迫不及待讨论哪套房子地段好、能卖多少钱的兴奋低语。
盛夏的阳光毒辣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妈,这就是你给我的全部爱吗?
只有一条老狗。
2,
母亲头七过后,我带着那只叫“念念”的老狗,搬出了那个再也容不下我的家。
租来的老房子在城郊,墙壁斑驳,空气里总有一股散不去的潮霉味。
我把“念念”那个磨破了边的旧狗窝放在唯一的窗台下,它安静地趴进去,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我,无声无息。
这点微末的“念想”,像是对我二十年人生的一个冰冷讽刺。
弟弟张鹏和弟媳的动作快得惊人。
我微信还没拉黑他们,就看到朋友圈里已经开始晒新房本的封皮和琳琅满目的装修效果图。
配文是:“新征程,感谢妈妈馈赠的起点!”
照片里,两人依偎在光可鉴人的样板间里,笑容刺眼。
底下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艳羡评论,一根根细针,扎在我心口上。
我猛地关掉手机,屏幕漆黑,映出我苍白麻木的脸。
日子陡然陷入一种无望的灰暗。像藤蔓一样勒得我喘不过气。
唯一的放风,是每天傍晚遛狗的那半小时。
“念念”似乎也感知到我的低落,总是很安静。但很快,它就显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固执。
每次一出楼道门,它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坚定不移地拽着我往一个固定的方向去——那是离住处不远的一个几乎被废弃的老公园。
公园深处,有一棵早就枯死多年的老槐树,枝桠狰狞地伸向天空,是孩子们口中会闹鬼的地方。
我试过把它拉回来,想去更热闹、更有点人烟的地方。
可只要路线不对,它就四爪抓地,喉咙里发出固执的、近乎哀伤的呜咽,拼命拧着头,望向枯树的方向,一步不肯退让。
一次,两次……次次如此。
一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种凄艳的橘红色,像一块即将凝固的血痂。
我又一次被“念念”拖拽到那棵枯树下。
连日来的委屈、对未来的茫然、以及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我松开狗绳,无力地蹲下身,抱住膝盖,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妈,你留给我的,难道就只有这无休止的委屈和一条莫名其妙的狗吗?
“念念”在我脚边焦躁地转了两圈,见我只是哭泣,不动弹,它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它跑到那棵枯树的根部,那里堆积着厚厚的枯叶和腐败的枝干。
它开始用前爪疯狂地刨挖起来。
很快,它刨开了一个浅坑,用鼻子使劲地拱着坑里的什么东西,然后兴奋地回头看我,尾巴摇得几乎要飞起来,短促地叫了一声:“汪!”
我怔怔地走过去,泪水还挂在脸颊上。
枯树根下,被“念念”刨开的浅坑里,露出了一个黑色、密封的金属盒子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