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十一点，“乔家小厨”的荧光灯管发出疲惫的嗡嗡声。
乔斐靠在油腻的柜台上，无聊地划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片茫然。店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和墙角那台几乎不制冷的老旧冰箱。
账本摊在一旁，红色的赤字像一道道伤疤。下个月的房租，还差三千二百块。
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清脆又突兀。
乔斐抬起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穿着潮牌夹克，戴着鸭舌帽。他一手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店内，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
“老板，还有吃的吗？”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乔斐把手机塞进口袋，站直了身子，语气平淡：“面条要吗？别的没了。”
“行，随便来一碗。”男人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动作潇洒，手机镜头却始终稳定地对准着乔斐。
是个主播。乔斐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自己下午也试过直播，想学网红探店那样，给自己的小店引点流。结果直播间里只有孤零零的五个人，一条弹幕飘过：“这后厨看着就一股地沟油味儿，溜了溜了。”
他没多问，也没在意那镜头，转身走进了狭小的后厨。
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水声响起，接着是锅碗碰撞的轻微声响。男人将手机镜头悄悄拉近，对准了后厨那个被水汽和昏暗光线笼罩的模糊身影。
直播间里，弹幕开始活跃起来。
“哈哈哈，利嘴哥真来了啊！挑战全城最难吃餐厅系列！”
“看这环境，稳了，今晚绝对是重量级。”
“老板看着好丧，估计对自己手艺也没啥信心。”
男人，也就是网名为“利嘴哥”的美食主播李睿，看着弹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arcs的冷笑。他的节目就是以毒舌和真实著称，毁掉一家差评餐厅，能给他带来百万流量。
燃气灶“腾”地一声点燃，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
几分钟后，乔斐端着一个朴素的白瓷碗走了出来，稳稳地放在李睿面前。
碗里是清澈的汤，几根手工面条静静地躺着，上面铺着两片卤肉，再撒上一把碧绿的葱花。热气袅袅升起，带着一丝极淡的酱油和猪油混合的香气。
一碗阳春面。
李睿对着镜头轻笑一声：“各位看到了，就是这么一碗平平无奇的面。闻起来……嗯，没什么特别的。让我们来替大家尝尝，这传说中能把人吃自闭的味道。”
他拿起筷子，熟练地挑起一撮面条，吹了吹热气，在直播间数十万观众的注视下，送进了嘴里。
然后，他咀嚼的动作，停下了。
2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李睿的嘴唇还保持着咀嚼的姿态，但下颌却纹丝不动。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犀利和挑剔光芒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这碗面，瞳孔微微放大。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了？卡住了？”
“草，是难吃到说不出话来了吗？”
“利嘴哥的表情管理第一次下线！这面里有毒？”
“演技吧？为了节目效果？”
乔斐站在柜台后，擦拭着一个干净的盘子，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他见过来吃饭的客人发呆，但从没见过这样的。
李睿没有理会任何弹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