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野地里飘了三天才勉强聚形。 懂了。 这家人早防着我呢。 香火靠不住。 我得找我自己的根—— 我的骨灰。我的坟。 我死那天没咽下去的那口气。
07
赵家到处挂满强光灯,照得我魂体发虚。 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只能眼睁睁看她被罚站,哭得肩膀直抖。
我吸聚她散出的怨气——那苦味钻心! 拼尽全部力气扑向梳妆镜! 镜面开始浮现我的脸——裂口的,灰扑扑的。 就快成了!
她突然抬头! 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她右眼“啪”地炸开一道血丝! 像红裂纹爬过黑玻璃! 她捂眼惨叫!
赵金彪冲进来骂:“装什么装!眼药水滴多了是吧!” 医生查不出毛病,只说情绪太激动。 可我魂体嘴角火辣辣地疼——多了一道新裂口! 原来她每看我一眼,就折一寸命光!
那之后,我再不敢碰镜子。 夜里她梦游到镜前,我疯了一样吹灭蜡烛! 宁可让她摸黑哭回床上,也不能再害她!
08
可她开始画我。 画“看不见的爸爸”。 我心想机会来了—— 附上她的铅笔,想写个“家”字。 告诉她我还惦记咱那破出租屋。
笔尖却根本不受控! 疯狂乱划—— 电动车歪倒,手机摔出去,胸口塌陷…… 那是我死时的样子! 画纸从尸体心口开始烧焦,变成黑洞! 她盯着画尖叫,当晚高烧三十九度! 嘟囔着:“爸爸躺在地上……好冷……”
我缩在书包夹层发抖。 原来我越拼命说“我还活着”, 就越暴露“我早已死了”。 亡魂碰过的东西,全都会变成遗言。
我只能看着她继续画。 画那些温暖的假象—— 爸爸笑着,牵她的手,太阳明晃晃的。 她一笔一笔涂颜色,涂得那么认真。 我咬碎牙往肚里咽。 那不是我。 那只是她梦里不敢醒的谎。
09
她不知从哪弄来一支红蜡烛。 偷偷藏在床底,每晚熄灯后点亮。 轻声说:“爸爸怕黑,我给你光。”
我明知光会灼魂,却忍不住靠近。 那一点暖意,像钝刀子割我——可我愿意挨! 直到一滴蜡油溅下来。 嗤—— 地板瞬间腐蚀出个小坑! 那油沾到我脚边,整只脚顷刻融化!雪落热锅似的! 我惨叫着退开,看见地上蜡油缓缓拼出两个字:“滚开”。
后来她换白蜡烛,换香薰,我一概躲远。 直到那夜,她把蜡烛捏碎埋进花盆。 种下一株夜来香。 她说:“这花晚上开,不靠光。” 花香漫开的刹那,我魂体第一次没痛。 静静陪她到天亮。
10
我听见妻子开始怀疑赵金彪。 我趁她睡着潜入梦境—— 想让她看见我死那晚:手机滑落,胸口剧痛,最后那条“今晚炖了排骨汤”。 让她明白我不是白死!
可梦境猛地扭曲! 她不在路边,而在产床! 浑身是血,抱着个青紫死婴! 医生摇头:“没心跳了……你丈夫死那天,孩子就停了发育。” 她嘶喊:“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我僵在原地。 原来我们有过儿子…… 七个月早产,没了。 她从来没告诉我。 我的阴气挖出了她最痛的记忆!
她醒来就连吐三天,精神恍惚。 赵金彪带她体检,医生说应激性内分泌紊乱。 我缩在墙角发抖。 亡魂入梦,从来播不了真相。 只会撕开活人结痂的伤疤。 我再不敢随便进她梦里—— 哪怕是为了救闺女。